听到这个价格,晏清姝轻蹙眉头:“会不会便宜了些?”
江怀玉摇头:“这里的地价比不得京城,庆城西南面依山却不靠水,只有一条已经干涸的古河道,卖地的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商户,因着正在打仗,通往高昌的水路不好走,他便想卖掉这边的产业,准备举家回迁去岭南。我之前炒货的时候问过商行地价,庆城如今上等田也不过四十两银子一亩,这种缺水的山地田给十两一亩已经算高了。”
晏清姝点头,毛笔蘸着朱砂在这一项上圈了个圈:“等下盘完账去看看,毕竟是要建造车坊的,还是以隐蔽为主。”
这时,红玉推门走了进来,附在晏清姝耳畔说了两句。
晏清姝听完,有些玩味的笑道:“说我不是太后亲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红玉道:“今日一早,这流言便压过了您安排好的谶言,如今全城的茶馆酒坊都在讨论这件事,您看要不要我们找人去平息?”
晏清姝摇头:“不必,我们不仅要让他们去传,还要再填上一笔。就说,方氏如今家主才是太后亲子。”
江怀玉猝然一惊,低声道:“你这样不是在给方哲康造势?”
“不,我是在给他们找乐子。”
江怀玉挠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晏清姝其实能明白方哲康搞这一手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见她如今声望上涨,有些坐不住,想通过血脉混淆,趁着宫里来人,把话递给宫里的某些人。
黄龙玉上的字确实有可能让人怀疑她的身世,但她从出生便在宫廷,如果不是太后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孩子呢?
更何况她与父皇长得那般像,闹不清娘亲是何人不要紧,只要确认亲爹是元狩帝便好。
不过,昨夜商帮的廖樊杰偷偷递了拜贴过来,说是想合作,也不知道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手指敲在桌面的计划书上,晏清姝想了想,问红玉:“廖樊杰来了吗?”
“递了信,说是巳时正上门拜访,还有小半个时辰。”
那头的商帮里,廖樊杰换了一身未穿过的衣服,改换了发型,准备悄无声息的前去王府。
刚出门就听见祖母房里的人来传话让他过去一趟。
廖樊杰进了屋子,廖老太太挥退下人,才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那边回信了?”
“是,让孙儿巳时正从西南角门入府。”
“那便好,那便好。”
廖老太太心下定了,缓缓吐出口气,“庆笙啊,外面的流言你可听到?”
廖樊杰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可是关于长公主身世的事?”
“不错。”
“听到了,不过这种无稽之谈……”
“这不是无稽之谈!”
廖老太太撂下一道惊雷,震得廖樊杰一时失语,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母。
“祖母!这可万万不能开玩笑!”
廖老太太从头上取下一支纯金的牡丹发簪,这只发簪一直戴在她的发间,无论身着什么样的服饰,梳什么样的发髻,她从不取下,别人问起,便是说恩人所赠,但到底是什么恩人,哪位恩人,她从来不说。
廖樊杰看着祖母捏着那簇牡丹花,轻轻一拧,金簪顿时分为两截,牡丹花簇中被一群小花簇拥在中间的大牡丹花内,藏着一张叠成指甲盖大小的蝉翼宣。
廖老太太将蝉翼宣打开,拿给廖樊杰:“这是你祖父当年离开扬州前交给我的,当时他便知道自己会死,便依托我无论如何要守住这个秘密,而这个秘密终将会救我们廖家于水火。”
廖樊杰低头看着手中半透明的纸张,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小时候祖父教他习字,教的便是他自己的字迹。
他低头看着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好像是庆城西北处的一条山脉。
“这里是……”
“藏着羽化锻刀法的地方。”
廖樊杰倏地瞪大了双眼皮:“白治頲所创的羽化锻刀法?那可是多少人都在寻的东西!”
他的神色有些挣扎:“祖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廖老夫人声色俱厉的看着自己的孙儿,“那不是我们这种商贾能掌握的东西,你祖父就是因为掺和到了这些事情里,甚至为了往上爬还答应了宫里那位换子的主意,才会惹下杀身之祸!若不是他当年果断放弃在扬州的精英,带着我们逃往西北,如今你和我早就是一抹冤魂了!”
她指着廖樊杰手中的纸,颤声道:“你可知道这锻刀法为何会落在你祖父的手里?这就是他的卖命钱!”
廖樊杰垂下了头,羞愧道:“是,孙儿明白!”
廖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交代道:“人呐,就要学会知足,要有自知之明,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是自己的。当年贵人将此物交予你祖父时就曾交代过,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女儿当真沦落至此,便以此物为代价,请廖氏庇护于她。”
窗外的天色又变得阴沉沉的,颇有大雪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廖老夫人站起身,走到廖樊杰的身前,握住他的双手,嘱咐道:“孙儿,通过这几日的事,我也算看得明白,长公主殿下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如今该是我廖氏子孙为了家族的万代千秋,搏一搏的时候了。”
*
晏清姝得知宫里来人的时候,廖樊杰刚从角门无声而入。
她将手中的笔放下,告诉碧玉:“你就说本宫正在会客,让她们在前院等等吧。”
碧玉道:“康嬷嬷也在。”
晏清姝脚步一顿,道:“她当时为了奉嫣而来,琢玉那边还没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