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一低,那青丝之间的一抹银光却是更加显眼。菡萏初绽、莲蓬玲珑,这分明……就是那日在韩城,自己相中,却又被秦希言买走的那一支莲钗。
“师姐,这钗……”
“是秦大哥送的。”
“阿廷?”
察觉到少年突然间的僵硬,莲玥有些疑惑。
“没什么。”
少年微哂,秦希言买的,自然也是秦希言送予她的。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他“秦道长”
而是唤他“秦大哥”
了呢?忽又想起方才,她与秦希言对视之时的神态,分明是……含羞带怯的女儿娇态。
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他想他是该高兴的,秦希言虽然看似浪荡,但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他其实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师姐若是……想来也是不会受委屈的。他是想笑的,可终于还是只能够抿了唇,默默地拉了缰绳,驱着马跑得更快。有什么揪住了自己的心口,痛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最近好像一挨到床,就睡不着了。墨色衣衫的少女有些苦恼地推开门,在廊边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金水镇离扬州不远,但也不是一天之内便可到达的,天黑的时候,他们也只堪堪到达了相邻的再来镇罢了。几人便找了家客栈休息,可是她——又失眠了。
其实,昨夜自秦希言走后,她就再也没有睡着过。听过那一番话,怎么可能还当做没发生过、安心睡觉?
说什么司廷是傻,但是她自己肯定清楚,秦希言还真是高看她了——少女苦笑,在昨天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她对司廷,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九岁那一年,在谷口发现昏迷的司廷,今年她十七岁,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已经足够将他从一个陌生人,变成她的习惯。习惯每日想方设法躲着他逃避练武,习惯在他受伤的时候替他医治、埋怨他不爱惜身体,习惯弹琴的时候有他坐在一边、即使他根本就不懂音律,习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都有他护着自己,习惯他对自己的纵容,习惯依赖他……
甚至,对着那么温柔那么优秀的表哥,却生不出半点爱慕之情,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告诉表哥的那些原因吗?而不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就已经被人占据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她喜欢那个总是清清冷冷、少言寡语、笑起来却异常温暖的少年。那么他呢?是不是,也会和自己怀着一样的心思?
夜已经很深了,少年却是睁着眼,毫无睡意。白日里的一幕幕总是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有什么在思绪中划过,却来不及抓住。实在烦闷得紧,少年终于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推开了门。
看着靠在廊边已然熟睡的少女,司廷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笑意在嘴角僵住……许久之后,才终于伸手将她抱起,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白日里天气晴朗,连带着今夜的月色也格外的好,照得躺在床上的少女容貌更加柔和清丽,让司廷有些愣神,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了她的脸。
师姐是个美人,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一年他十一岁,司氏灭门,巧合之下闯入万花谷,她是他在万花见到的第一个人。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异常可爱,如今……却已经八年了。
初入谷时他的彷徨、恐惧,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就是她陪着自己,温柔也好、斥责也好,一点一点地驱散他心中的不安,给他温暖。
八年来,他不顾她的抗议,每日都强逼着她去练武;他与师兄切磋受了伤,她总要喋喋不休地埋怨好久,手下却小心翼翼地替自己上药包扎;他失手摔坏了她的琴,她难过得红了眼睛……
原来已经过了八年这么久,他早该意识到的,她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上一次,她拒绝了江文睿,那么这一次的秦希言呢?即使不是秦希言,也会有别人——终归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像岳师姐一样,为了某个男子,脱□上的玄衣,换上大红的嫁衣。与其如此,倒不如……倒不如那个人就是秦希言,至少,他是值得托付的。
少年想着,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苦涩,然而眼神之中却是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哀痛,手下的触感细腻柔软,少年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去,好似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俯了身,头越来越低……
距离越来越近,清丽的容貌在眼前逐渐放大,少年一手撑在她的头侧,一手抚着她的脸,感觉到自己与少女的呼吸相互交缠,粉色润泽的唇就在眼前……
在相触的前一刻,少年陡然清醒,有些狼狈地支起身子,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自己凌乱的呼吸,就要起身离开,却忽然间,整个僵住,动弹不得——
他的袖子,被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更晚了,但是这章信息量也很大啊有木有!你们猜,师姐是醒了,还是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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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
房间之中,除了师姐弟两人,再无他人,是谁拉住了自己,不言而喻。果然,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廷方才……是要做什么?”
清醒得毫无一丝睡意的声音,让少年更加的僵硬和……无措。
“师姐没有睡着?”
少年没有回头,区区六个字却说得艰难无比。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一手撑着床坐起,微微勾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差一点睡着的时候,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