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当没听见秋原的讥讽。
杀爱证道?
谢惩爱我?
我觉得有几分可笑,可心中却升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为我也为他。
上界仙域三千,赤水仙域的名声举世皆知,但凡升入该仙域的哪个不是作恶多端?以杀证道、杀夫杀妻杀子杀亲、万物皆可杀。人们俗称为恶人道仙域。
他必须以恶证道才能复仇,然后选择放任心魔杀了我。
破碗略过魔界的山川湖泊,死气魔气交织的深渊秘境开始若隐若现。
师尊再次开口,“念念,你别怨他,你不明白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看向师尊,期待他能继续说下去,可他却一直三缄其口。
我突然觉得心脏酸疼得厉害,忍不住哭了,大声道,“那你倒是说啊师尊,他经历了什么值得我原谅他?单凭他是被心魔操控吗?他是无心的,他也不想的,他身世凄惨,他只想报仇,可是师尊,我也是无辜的,你们什么也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仇人他的执念,我只知道他杀了我……我…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嚎啕大哭,哭得快要‘喘’不上气,整个人突然陷入了一股浓烈的茫然中,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谢惩了。
我这个人从小就心软,会为话本上的有情人分离流泪,也会为茶楼中一个陌生人的凄惨过往流泪,死后恢复意识之时,我是很想让谢惩也尝尝这种长剑穿心的滋味的。
后来见他自残,我初时也觉痛快,可他太疯了,我渐渐感到麻木无力。
我根本没想好怎么对待谢惩,可能最好的方式是我还他一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他太过偏执,压根就不打算放过我。
如今又说他杀我一事另有隐情,可这样…又如何?我就要原谅他吗?我就要当一切未曾发生过吗?
我…。不愿意。
几人都不再说话,我哭了会儿,发泄一通后情绪才稳定下来。
我抹掉眼泪,冷哼一声,转个了身,拿后背对着师尊。
我想,如果这人不是将我从疫城捡回无定峰的师尊,我一定一脚将他从破碗中踹出去。
可尽管心中再如何恼怒生气,在进入深渊秘境前,我还是忍不住哑声问秋原,“谢惩…。识海的禁阵有解除之法吗?”
秋原冷淡道,“没有,这是上古残卷,没有解法。”
“念念——”
宋颐面露不忍,却还是继续道,“仇恨不仇恨的,那都是他的事情,与你是无关的,你才是真正的无辜之人,你不用同情他。”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曾经在谢惩面前大言不惭说要给他报仇的往事。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带他下山玩耍,正逢上元节,花灯繁复,似火龙一般点缀了满城,凡是上街集会的人们人人都成群结队,我们也玩得颇为愉快,可在花灯比赛时,一名孩童不慎落水,我将其救上岸后,那家人千恩万谢之际,那孩子伸手一指,指出了推自己下水的罪魁祸首——竟是个高状的男子。
父母虽然身型瘦小,却并不忍气吞声,女娘将孩子扔给丈夫,抄起一根木棍就打了上去,边打边骂,“你这丧良心的,我打死你!”
众目睽睽之下,男子自知理亏,讪讪发笑,不敢还手。
我正瞧得有趣,却见谢惩神色恍惚,心下想起了他的身世,于是晃了晃他的衣袖,神气道,“阿惩,你的仇人在哪里?告诉师姐,师姐替你报仇。”
谢惩却只是冷淡疏离地摇头,一言不发,像根沉闷的青松,独自吞下所有风霜。之后我还问过几次,都只得到过他的沉默以对,我怕说多了引起反感,便没再过问。
当然我不再追问的最大原因是谢惩天资惊人,只短短几年修为就超越了我,我也就不好意思耍一些大师姐的威风了。
难怪他如何也不肯说,想来是早就看透了我这个人十分懒惰,毫无上进之心,即使再修炼八百年,也根本无法为其报仇。
当然,此刻我更想安慰自己,是因为他透过我懒蛋的表面看出了我这个人正直善良,是万万不会以杀证道飞升来为其报仇的。
正当我脑袋里思绪乱发,天马行空之时,秋原突然笑了,语气讥讽,“他杀了你,宁愿自损半身修为用兽续之血布下一个不知来路的禁忌阵法也想复活你。你被他一剑穿心,只不过听了些他的苦衷就不忍心。你们两个疯子绝配啊,去茶楼唱戏吧,我一定捧场。”
我无心反驳,眼神发虚。
我终于想起之前为什么觉得谢惩布阵的笔眼熟了,原来是魔族圣物兽续。
凡是用它布下的阵法,永不熄灭,且会随着主人修为的提升越来越强。
他的仇人飞升上了赤水仙域,可是他飞升失败了,还放任心魔成长,最后,他会变成一具心魔厮杀的容器。
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了。
复活进度70
宋颐适时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我们使他彻底疯魔。”
“不可以!”
师尊率先反对起来,“他现在禁不住任何刺激!”
宋颐皱眉,“他迟早会死,我们不过帮他提前一把。再说了,不乘机干掉他,你能对抗他还是能让他乖乖听话?别忘了,即便是封禁心魔去掉太多修为,他仍然是修真界唯一的半仙!”
似乎为了应景,宋颐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
众人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万千道挟裹了无边杀意的剑气撕裂了秋原布下的拦截阵法,一路冲撞而来,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