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君的心一沉,他似乎被这发自肺腑的喜悦吓了一跳,很是茫然地“嗯”
了一声。
杜玉秋终于从自己想象中清醒来。
可一切并未如她所想——儿子没有追问父亲的情况,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喜悦,反而像是被吓到了。
她有些无措地弯腰提起了被摔了一地的菜,把程佑君从门框里拉进了屋,关上了门。
杜玉秋把菜都放进了厨房,出来时才发现程佑君竟还茫然无措地站在玄关。
她看了儿子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小君你……你不高兴么?”
这一问总算让程佑君回了神,他弯腰开始换鞋,嘴上敷衍:“也谈不上高兴不高兴。我们这些年过得不算糟糕,何必多个人来打扰。”
他二十六了,不是十六,不会因为找到了大家都有的爸爸就兴奋不已了。
杜玉秋瞬间有些着急了:“不算糟?可是小君,你的生活仅仅是“不算糟”
就足够了么?你分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而且他好不容易想要认回你了。你知道么?你那个哥哥……前段时间出车祸去世了。现在,你只要喊他一声‘爸爸’,你就是他公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杜玉秋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处几句话内一股脑儿全告诉他,“云利集团,你知道么?那个国内很有名的云利集团!”
杜玉秋激动一分,程佑君的心便沉下一分。
他的确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恨,却实在没办法有多大好感。
也许做个“有相似脱氧核苷酸的陌生人”
,对他们彼此来说,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杜玉秋一直觉得他少年时代那些叛逆是因为没有父亲——可能也有些道理,毕竟他对父亲的渴望在在初中的时候也曾达到过巅峰。
初中时期的孩子或多或少会滋生出些攀比心理。滋长起来可堪比离火燎原,不大控制得住。攀比的东西还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篮球鞋、零花钱、手机的高级程度、甚至还有昨天夜里回家偷玩了多长时间的电脑。
程佑君小学的时候不敢买口袋怪兽的金卡,初中后也依然不敢买篮球鞋,不敢要手机,连最基本的在家用电脑查资料都做不到。
那时候他当然也怨,当然也渴望。
可年岁渐长,人是会理智的,是会逐渐变得有见识的,是逐渐会分辨黑白对错的。
人世间来自父亲的爱、来自母亲的爱、甚至于和来自别人的爱又到底又多大差别呢?
父亲的爱有高大宽厚的肩膀,母亲的爱就一定是温和柔顺的长发?
其实不然,人世间情本共通,非要为爱分门别类,未免吹毛求疵。
越是长大他就越是明白,少年时候那些他无法被满足的欲望,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父亲,而是因为他家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
所以当他渐渐发现父亲不重要的时候,一切也就真的不那么重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