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亭愣了愣,很诚实的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是……”
这话才一出口,不等他解释完毕,面前几个人就露出了戒备的神情。另一个小厮气势汹汹上前几步:“原来是擅闯入府的!你个野小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那人吓了一跳,杨莲亭反射性的后退两步:“我……”
“看他那身破烂,肯定是想进来浑水摸鱼的小贼!”
又有人粗声粗气道,“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抓了去见总管!”
再迟钝也听得出自己被诬陷成了小偷,杨莲亭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骇的转身就要逃走。然而他人小腿短,哪里是那几个小厮的敌手?才跑出几步就被按倒在地,一张小脸被迫贴在冰冷的雪面上,口中也啃了不少冰凉的东西。
他用力挣扎半晌,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仗着从小干活的力气,竟真被他挣脱出来。他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小厮脸上,闪身又要跑,却再度被一拥而上按倒在地。
“我不是贼!你们——呜、呜……”
逃脱未果,他本欲高声喊叫,却被那些人随手一把雪塞入口中。那些小厮们根本不听他所言,只道这小鬼混进来图谋不轨,一心一意抓贼去总管那里立一功,加上被这小子挣扎出火气来,吵吵嚷嚷的更加用力,一时竟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五、
“吵死了,都给我滚开!”
正当他们再度将小孩儿按倒在地面准备好好收拾一下的时候,屋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那声音低沉好听,此刻听在小厮们的耳中却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地想起这里可是贵客的客房。
一瞬间安静,只除了杨莲亭挣扎的声音。那个粗嗓门的小厮清了清嗓子,恭敬的对屋中道:“爷,小的们一时失态,坏了规矩,还请爷恕罪!”
说着弓腰作揖,一双眼睛不瞬的瞄着面前的房门。
屋中之人的声音片刻后响起:“你们在吵些什么?童大哥府上何时这么没规矩了?”
那小厮道:“小的们抓了个没名字的小贼——”
恰在此时杨莲亭挣脱着吐出了口中已经开始融化的雪团子,闻言高声道:“我叫杨莲亭,我才不是贼!”
“闭嘴!”
按着他的小厮低喝一声,拿手要去堵他口唇,却被杨莲亭狠狠咬了一口,当即哀叫着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小贼——”
“住手!”
伴着一声低喝,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小厮巴掌还没落在小孩儿的脸上,人已经被掀翻出去,扑的一声摔倒在远处的雪地上。
这一下变起仓促,在场众人包括杨莲亭在内都骇住了,带着惊骇、怔愣、不敢置信等神色盯着那道身影,不一而足。
此时站在杨莲亭等人面前的青年,一身在白色的雪地里极为耀眼的火红色衣衫,长发披肩,犹蒸着水汽;凤眼斜挑,双唇微抿,十分睥睨神气,不是日月神教的左使东方不败又是哪个?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仍被按倒在地的杨莲亭身上,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最终趋于平淡:
“放了他。”
“东、东方爷……”
总算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低呼一声。东方不败目光淡淡的移到那人身上:“怎么,我的命令没用?还需要童大哥亲自来吩咐你?”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人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其他人见状,急忙放开杨莲亭跟着跪倒。他们不过是童府中最低等的小厮,童百熊虽然并不暴虐,毕竟地位摆在那里,家教甚严,若让他知晓手下人怠慢了他的结拜兄弟,定不会轻饶他们。
东方不败懒得理会他们,迈上前一步走到杨莲亭身边,俯身道:“你怎么样?”
杨莲亭呆呆的看着他,面前之人似乎才沐浴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足上甚至没穿鞋,就那样赤脚踩在雪面上,丝毫不畏寒一般。他看着眼前对着自己弯下腰的男人□的足与踝,以及那映衬着白雪更显灿烂的红衣衣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语:
仙人。
然而下一刻,目光看到那人并不陌生的脸庞时,飞散的思绪顿时回笼,他有些讪讪然的爬起身,一面懊恼着自己在这人面前的失态,一面垂下眼道:“没、没事。”
他心中此时却在翻天覆地,隔了半年终于再度见到这个人,他还记得自己吗?想必可能性不大,这个人那么高高在上,哪里会记得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然而往来这里送了半年柴终于再度看见他,要说他心中不激动,根本是不可能的。
东方不败自是不知道他所想,他此时心内也不平静,这段时间里一直压抑着想见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却不能上前拥抱他,不能像记忆中那般与他交心、喁喁细语,只能像个陌生人一般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免被人看出端倪——而且,眼前的还是孩子的莲弟,根本不知道未来他们之间会有的纠葛。
他向来善于自控,将激动的心情压在心底,先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只将小孩儿单独留下。待闲杂人等离去后,伸手递了一方帕子过去,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道:“擦擦脸。”
“……谢谢。”
杨莲亭嗫嚅一声,接过那方火红色的帕子,却不舍得用,怔怔的捏在手里。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与半年前并无太大变化的青年,终是鼓起勇气问道:
“你、你还记得我吗?”
话音落地,见东方不败露出疑问的神情,不禁又是羞恼又是失望的低下头:是了,这个人看起来就不简单,哪里还会记得他这么个普通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