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南拿起调羹又放下了:&ldo;我可以一个人呆着吗?&rdo;&ldo;你还在打针,需要观察一会。&rdo;&ldo;这个药没什么值得观察的。&rdo;霍子南说,&ldo;或者潘先生还给你交代了别的工作?&rdo;&ldo;哦……没有,你误会了。&rdo;花明漫不经心地解释,&ldo;潘先生这么关心你,我自然也不敢大意,说实在的,这么多年在这里住过的人里,我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的。&rdo;所谓&ldo;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rdo;是个什么概念?情人?娈宠?抑或是玩物?霍子南几近嘲弄地挑了挑眉,冷冷一笑:&ldo;是吗?承蒙他的关照,我可真是受宠若惊。&rdo;卧室里柔和的灯光将他苍白的脸色映出几分近乎玉质的透明感,挺秀的眉轻轻这么一挑,温文中倒透出一丝冷冽的意味,琥珀色的眸子完全没有料想中的羞涩忐忑,沉稳的几乎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一刹那,花明居然有些失神,怔忡两秒才回过神来,讪讪道:&ldo;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今晚就住在隔壁的客房。&rdo;&ldo;不用。&rdo;霍子南不再看他,低头搅着碗里的海鲜粥,&ldo;我自己就是医生。&rdo;明明是温润平和的气质,这一瞬整个人却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花明尴尬地一笑,悄悄退了出去。大概终究是不敢违背潘昱雄的命令,两个小时后花明又来了一趟,给他拔了针头,又量了血压,这次再没有了原先那种轻慢的语气神态,娴熟地操作完了便告辞离去。霍子南躺在床上假寐,也许是过去的二十四小时睡的太多,又也许是药物的缘故,他心跳有点快,眼看时钟已经指向了午夜一点半,翻来覆去却只是睡不着。邱楠山四季风大,卧室窗外的树木被烈风吹拂,敲在玻璃窗上,间或发出&ldo;咚咚&rdo;的闷响,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霍子南几乎能想出北风的呼啸声,这种天气,主题公园的荷兰风车大概全都会疯转起来,站在聂辰公寓的天台上看,一定很漂亮。屈指算来,自己失踪已经有快三十个小时了,那么聂辰,大概快要急疯了吧……猴子他们的追踪能力是很强的,但事发突然,又是在出诊的时候出的事,他们接到消息估计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了,如果绑架者够专业,一个小时足以消除所有痕迹。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指望潘昱雄会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聂辰,以潘昱雄在市的势力,也不能指望警察能找得到自己。在自己找到出逃的方法,或者与外联系的途径之前,只能寄希望于聂辰的人脉和能力了……可是,他毕竟只有二十五岁,回国才刚刚一年,之前在美国的日子里,完全看不出他对黑道上的那一套有什么研究,况且13k也并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霍子南心乱如麻,越躺越是烦躁,终于起了床,也没有开灯,披上衣架上的外套,拧开了门把手。午夜时分,整栋别墅空旷而静谧,大厅的灯已经熄了,走廊上只亮着几盏壁灯,昏黄暗淡的光线将挑空穹顶上垂下的水晶吊灯投影在墙壁上,华丽的阴影仿佛一只守护静夜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盘踞在壁纸和家具上。陡然间,大厅里传来暗沉厚重的闷响,&ldo;当……当……&rdo;接连两声,震的霍子南差点惊跳起来,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下面欧式古董挂钟在报整点,现在是午夜两点了。定了定神,霍子南拿着一个水杯出了卧室,门外是铺着欧式宫廷地毯的走廊,软底拖鞋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对于逃走,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车,没有好的体力,没有人接应,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任务,但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找到一部电话。卧室位于三楼,霍子南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ldo;拿到了么?&rdo;是潘昱雄。午夜两点了,他居然还在忙,霍子南下意识地想要逃回去卧室,退了一步却又停住了,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往发出声音的那扇门走了过去。门是虚掩着的,露着两指宽的门缝,里面四壁都是书架,中间是一个黑胡桃木的大书桌,潘昱雄此刻正坐在书桌后面,开拆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纸,他大致翻阅了一下,随即在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快速地签署起来。看来他在办公事,霍子南直起身,轻轻退了一步,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另一个声音:&ldo;真的就这样给了他么?&rdo;是阿宽。&ldo;嗯。&rdo;&ldo;先生……&rdo;阿宽的声音有点迟疑,&ldo;其实这件事……您完全可以不理会他的,他那个人,信誉不算太好,眼下又有些贪得无厌,万一将来反咬您一口,焕哥那里会很麻烦呢……为了霍医生,不值得。&rdo;听到自己的名字,霍子南心中一怔,复又往门缝里看去。潘昱雄已经签完了字,丢下签字笔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ldo;昨晚我留了人,现在自然要讲信誉买了这个单,明天一早你就去把这件事办了吧。&rdo;&ldo;是。&rdo;阿宽没有再罗嗦什么,打开桌上一个景泰蓝小盒子,掏出了一块玉质通透的私章,开始在文件上拓章,潘昱雄同时用拇指沾了印泥,在旁边按了指印。诸事完毕,潘昱雄一边擦手一边说:&ldo;明天见了面你告诉他,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意外,没有下一次了。&rdo;阿宽点头应了,潘昱雄挥了挥手:&ldo;没什么事了,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rdo;霍子南闪身躲在了墙角的阴影里,看着阿宽下了楼,不一会潘昱雄也出了书房,沿着相反的方向进了另一个房间。整栋别墅都陷入了彻底的寂静,只听到一楼老式挂钟摆动的声音。霍子南握着水杯静静站在阴影里,虽然有些头晕,手脚也有点抖,他还是强迫自己尽量稳住心跳,不要急躁。对于他们签署的文件,他自然是好奇的,但他更期望的,是书房里也许会有电话、手机,或者互联网……静候了大概二十分钟,确信四周没有人了,霍子南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门没有锁,把手一拧便开了,他闪身进了书房,也不敢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搜寻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座机和手机。桌上潘昱雄的笔记本,3g无线网卡就插在b接口上,霍子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它,可惜是tkpad,需要指纹开机的。这毕竟是潘昱雄的书房,霍子南不敢久留,刚要离开,眼光无意间扫过了抽屉‐‐那个跟自己有关的文件袋就放在里面。思忖片刻,好奇终于战胜了忐忑。这叠文件很厚,最上面是一份产权赠与书,上面约定了市窑街某处房产的无偿赠与事宜,末页赠与方签字栏里,赫然是潘昱雄的名字。下面是公正和过户需要的文件,最后是一份资产评估表,霍子南越看越诧异,窑街是市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如此昂贵的一处房产,潘昱雄居然就这么无偿赠与了,貌似还是为了自己,莫非这个受赠方就是绑架者?他到底是谁?霍子南手下不停地翻着文件,却没有找到对方的名字,这显然是一份空白合同,受赠方大概要收到以后才能签字。时间匆匆过去,楼下挂钟传来三声闷响,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三点了,霍子南不敢再逗留下去,当下仔细整理好文件,按原样摆好了,溜出了书房。&ldo;霍先生,你干什么去了?&rdo;霍子南刚回到卧室门口,花明适时打开了隔壁的房门,&ldo;怎么,睡不着么?&rdo;霍子南停了动作,转头冷冷看了看他,亮了亮手里的水杯:&ldo;暖瓶里没有水了。&rdo;花明被他清冷的目光刺了一下,笑了笑:&ldo;哦……忘了给你续上,在楼下找到了么?&rdo;&ldo;没。&rdo;&ldo;我这里有。&rdo;&ldo;不必了。&rdo;门&ldo;啪&rdo;一声关了,花明耸了耸肩:&ldo;这也叫随和……&rdo;经此一事,霍子南更加难以入眠,授权书,只言片语的对话,整件事在他脑海中还是拼凑不起来。潘昱雄似乎确实不是授意绑架他的人,甚至因此受到了勒索,那么,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他呢?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基本上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绑架者非常清楚他和潘昱雄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当初这件事是被控制在海盛和13k上层极小的范围内的,而敢于勒索潘昱雄的人,大概不会是他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