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家出来,李文瀚踩着月色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他一边开车,一边试图在陆行州面前挤出半点真情,歪着头问:“是不是没想到,你爸当年那么个大人物,到现在,竟然也成了只能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糟老头子。”
陆行州没有回答,他靠在车窗边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自己养着的那盆兰花来,这几天雨水多,今儿早上正巧发了新芽,矮胖的身体摇在风雨里,滑稽得很。
李文瀚望着雨水里淅沥的前路,想起来时陆萌的嘱托,不禁放慢了车速,唉声叹气地发问:“不过,他现在油尽灯枯,说的话总也不会再害你。结婚不光是长辈对你的期许,你妹妹也是。如果今天这个你不喜欢,还有别的,陆家介绍的总比你妹妹看上的要靠谱许多。我听说刘家小姐就很不错,从冰岛留学回来,夏天抱着凉快。刘阿姨提起的那个章小姐章悦我也见过,长得有些胖,是微胖,看上去只能算是圆润,但娶回家里,光是放着也很喜庆。”
陆行州身体往后一靠,看着他,回答得波澜不惊:“章悦比我们低一年级,那时她体育课考试被人抬走,你指着人家的脊梁骨断定,说半个四九城的猪一定都进了她的嘴里,而且此子满脸美人痣,削了眉毛找不出哪里是眼睛。”
李文瀚听见这话,这才想起一些嘴碎的陈年旧事来,见自己被拆穿,也毫不生气,甚至心定气闲为自己辩解:“胡说,女大十八变,人家现在瘦了许多,眼睛噌亮,算上抬头纹,那就是欧式大双眼皮。”
陆行州没法跟这人计较。
这位同志对胡说八道造诣深厚,行事以臭不要脸为原则,做人以恶心他人消灭自己为标杆。
李文瀚见身边好友不再说话,自觉脸皮占领了高地,忍不住又开口继续道:“如果你觉得熟人不好下手,那沈家的小姐沈妤也不错,那姑娘我以前见过一次,人长得标志,还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娶回家能和你阳春白雪,只可惜有个孩子。”
陆行州并不喜欢孩子,更不会去帮别人养孩子。
所以,他没能等到李文瀚接下来的滔滔不绝,拉着他的手在路边停下,打开车门出去,左手插进口袋,只留下一句“再见”
,便挥手走进了身后的夜色里。
李文瀚向来自诩有内涵,他时常教育旁人看事识人需要深入灵魂,就像他追了陆萌十二年,因为她美得惊心动魄,以至于他抛却了自己的灵魂。
可直至今日,他依然无法看透陆行州的内心。
两人一日无话,只能相约去踢球。
陆行州喜欢足球,他和李文瀚小时候有个专门的足球场,不大,可以放牛。
李文瀚那时候还没有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喜欢和陆行州较劲,赢了让他帮自己给漂亮姑娘递情书,输了就脱下衣服,光屁股遛鸟,可谓稳赚不赔,十分没有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