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讷的父亲只觉得女儿问出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话,没想揣摩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也没有做出什么更没有意义的应答。他默默走进了卫生间。
听到卫生间的冲水箱发出的声响,方嘉嘉感觉自己刚刚那个念头好像突然也被冲走了。
让这个店继续开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对家人付出多少解说成本,才能让他们理解她,支持她。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累啊。
除夕的前一天,微雨过后的清早。
向峻宇又驱车到了李新贵和彭福翠老两口家。
两位老人居住的这栋老木屋,已经纳入危房改造项目,村部为老两口向上级部门争取了最大额度的危房改造资金。
可是半个月前临动工了,看到那台朝着老房子张牙舞爪的挖掘机时,老两口忽然反悔了。他们坐在家门口,死活不准建筑工人继续施工。
对两位老人来说,那个铁怪物想要吞没的老房子,并不是一堆老朽了的木头和石头,而是装满了他们人生回忆的,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岁月。
“贵爷爷,翠婆婆!”
向峻宇走进那座结构已经呈现明显歪斜的老木屋,“大福不在啊?”
“峻宇来啦!”
正坐在炉灶旁添柴火的彭福翠佝着身子站了起来。
“大福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可能跟你贵爷爷去菜园子里扯萝卜了。你坐,我给你装些泡菜。昨天晚上我也是忙糊涂了,让你空手回去。”
“不用,上次给的那些我和我爸都没吃完。”
老人似乎没听见他的推辞,慢慢走到自己的那一排泡菜坛子边上。她费力地蹲坐到木板凳上,给他装了两袋泡菜,缓缓念叨:
“你三天两头来照顾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给你这点东西算什么呀?晓得你是当书记当老板的,哪里差我这口吃的?你不要我就当你是看不上咯。”
向峻宇无言以对。
他仰头看了看已经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房梁,实在是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好说歹说劝了半个多月,两位老人每回都是一听他提“危房”
俩字就绷着嘴唇不说话了。
这回来他是带了猛药的,晓之以理行不通,只能动之以情了。
向峻宇帮老人又劈了一堆柴火,把木柴整齐地摞在灶房的角落里。看到李新贵背着半背篓萝卜回来了,他顺手接过了老人的背篓。
“贵爷爷,翠婆婆。”
向峻宇蹲在水龙头旁帮老人清洗还带着泥土的白萝卜,“我这个书记估计也干不了多久了。”
李新贵额上的皱纹瞬间堆挤得更加密集了,“怎么?你干得蛮好啊!是你不想干了还是镇里有人要撤你的职?”
向峻宇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毕竟镇政府的人没有直接撤他职的权力,村书记的罢免需要报县委组织部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