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悲怀
阿术真心急如焚,不由得掌下催马甚疾。那马虽然矫健,却也委实受不住阿术真这般急催,如此没日没夜地纵马狂奔了一夜一日,终于出得草原延边,到得了与龙勒接壤的戈壁粗沙地,四下天色昏暗,那坐骑疲累已极,双腿疲软,眼见得便要口吐白沫、跪倒在地。
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任由坐骑在原地歇息,背负玉昆刀,施展轻功,自行向龙勒急奔而去。
阿术真匆匆疾行一夜,天光大亮之时路遇从龙勒归回漠北的商队,他心下一紧,见状不及多口,立时便纵身而起,将那马上乘客霍地提下马来,跟着自己翻身而上,他扔下一片金叶子,夺了马匹便即又疾驰而去,身后商队骂骂咧咧,却又不敢去追。
如此这般精疲力竭地迅捷奔路,倒比阿术真来时快了一倍的脚程,待得丑时鸡鸣,他方到得得龙勒城门前。饶是阿术真内功精湛,此时也不觉气喘不止。他运气平息片刻,又连忙下马急奔,走得近来,方见得城门紧闭,台上烽火皆已燃着。
阿术真心下一跳,忙即翻身下马,他奔至城墙下,见那城门犹自紧闭,情知龙勒城中必然有异,忙即从袖口中取出飞爪,霍然抛上,让那抓钩深扎城墙,跟着蹬足而起,所使的乃是“梯云纵”
的绝顶轻身功夫,转瞬间便拉着那飞爪绳索上得城墙来。
城垛上众守将见状大惊,忙即拔出刀兵,围拢过去向他招呼而去,口中均自大喊道:“有鞑子奸细上城来!”
阿术真无心与他们争辩,跃得城墙来,手中抓了一把银针,顷刻间便以“漫天花雨”
手法射向众人额间阳白穴,旁边守将见了也是大惊,纷纷从自己驻守之处又向他奔来,阿术真却早已脱身而走,奔下了城楼,朝着广成王府足驰去。
阿术真自暗巷拐角处急转绕出,甩掉了身后追兵,奔得广城王府后门处,只见四下门户灯火通明,广成王府上的喜事灯笼犹自红彤彤地映照着尚不及取下,白布丧幡却又已然挂到了屋檐四角。
阿术真心下一惊,不觉又是担忧又是愧疚,心道:“我……我还是来晚了,那殷错呢?殷错眼下在哪里?”
他敲开了门,果见那门房亦是浑身披麻戴孝。那门房见得是胡人,顿时怒目而视,喊来侍卫,齐齐抢上将阿术真拿下了。
阿术真自知不认得道路,便只得任由他们擒拿,只是口中喊道:“我是来见皋兰王的!我带了解药来!”
众侍卫一面拳打足踢地擒着他要将他捉去牢房之中,一面闻言又不觉心惊,急派那侍卫长前去报讯。过得片刻,那侍卫长带着一名侍女领命回来,只听那侍女吩咐道:“世子有命,说是要将这鞑子押到北堂去,由他亲自落。”
阿术真眉头紧蹙,被众侍卫押着移步去了北堂。
到得北堂前,一路只见许多奴仆进进出出地正自侍奉,手中端着皆是热水、汗巾等物,依稀可见上边无不又是血污又是秽物,鲜血斑驳,看得叫人心惊胆战。
殷铮、殷错两兄弟与其他两名亲眷男子都在北堂前等着,见得众侍卫押得阿术真过来,均自一惊。
殷错见了阿术真,眼眶不觉又是一红,低下了头去,悄悄拢起袖子拭掉了睫毛上的泪珠。
殷铮转头看向阿术真,沉默着凝视了阿术真半晌,神情十分复杂,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起身挥了挥手,教众侍卫将阿术真放开,随手便遣散了他们。
“这是……蛇毒的解药,”
阿术真走到殷错身旁,取出瓷瓶,递给殷错,低声道,“对不起,我……我来得迟了。”
殷错再也忍不住,泪水顿时簌簌而下。他双手颤地接过瓷瓶,凄然道:“我……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些事……没人能料得到,不怪你。”
阿术真看向殷铮,他斟酌半晌,不敢轻易将内应之事说出,怕眼下人多口杂将此事泄露出去打草惊蛇,便只向殷铮说道:“乌尔忽已然下令,弥里石烈即日便要过来攻城,他们自前些日子起便一直四处征兵,桑珠乌仁旗的所有青年男子都给他们征召入伍,再加上他西征回来得到得奴隶、被他吞并的西戎兵、还有白狄乙毗珠部助他起势的铁甲兵,料想少说也有七八万的兵力。他们拔营在桑珠乌仁旗,最迟也只三日,便能徙军龙勒城下。”
在场众人听了他言都不禁脸上变色,殷铮微微一怔,随后点头道:“好,多蒙你告知,乌尔忽如今的兵力果然又比前几日虞侯所报的又多得了许多。”
殷错闭上双眼,心中的难过委实无以言说,他原本只盼以自己一生之力,可相助父母维系边境数十年的安定时日,他虽不悦婚事,却也宁可自苦,只盼自己一生寡欢的姻盟却能换得两境和睦,孰料到头来仍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阿术真自然也猜到了他心思,叹了口气,握住他冷的手,轻声道:“唐努朗珠呢?她……她眼下在哪里?”
殷错听他提到这个,又想起了亡父,心下痛楚之极,戚声道:“她……她杀了我爹爹之后,立时便毒身亡了,比我爹爹,还要早得许多。那毒很是厉害,她只怕染上的时日远比我爹爹久得多,也……也当真是亏得她,如此硬气,能挺了这么久的时日。”
殷错尚未说完,他身旁那名作将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已然忍不住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怒道:“这妖女死有余辜!亏得她死的早,不然有的是教她求死不得的法子!这妖女……害死了王爷,还要连累王妃受惊难产,倘若……倘若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本虽在大雷霆,但提到广成王妃沈元君之时却亦忍不住哽咽起来,双目通红,顿时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