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余杭县衙,后院客房。
“他二人招了。”
随从将一卷誊抄工整的询问记录递给孔安国,“只是……”
随从顿了顿,抬眼看着他家老爷,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孔安国展开纸,拧着眉从头阅起。
“他们说自己是听命行事,与孔庆生合谋,偷盗了少爷的行囊,嫁祸太原王蓝田。至于少爷之死,他二人矢口否认。还有……”
随从掌心溢出湿腻腻的汗渍,“他们服毒自尽了。”
“自尽了?”
孔安国面上沁着寒霜,“余杭不比会稽,更何况现在还有谢老坐镇,这个关头你竟让这么重要的证人死在眼皮底下?”
“他二人将毒药藏于后槽牙处,属下未能及时发现,以至人证死亡,是属下失察。”
随从屈膝跪在地上,惶恐的看着孔安国的脸色。今日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命犯太岁。
孔安国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纸页一张一张往后翻,眉间隆起,许久,又开口问:“孔庆生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属下查到,孔庆生自随少爷入了万松书院后,并未督促少爷读书,而是怂恿少爷玩乐,以至少爷品评不佳。后来……”
随从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道。
孔安国对自己儿子的学业也有了解,孔仪确有一段时间品级下跌,当时他还写信与孔仪,问其学业之中可有困惑处,若
有可问授业之师,或者与他这个父亲谈谈,也可。
此信寄出之后一月有余,孔仪的品级稳稳恢复,并保持前列。
他心中忽腾起一种不祥之感,面色黑沉,低声嗤道:“说,后来怎样了!”
“后来,少爷让孔庆生帮他……”
随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那两个字,“作弊!”
·
于孔仪而言,作弊二字太难听,应当叫助考。
其意可解释为,借助他人之力取得较高品状排名。
孔仪就读于万松书院,该书院中优秀学子众多,孔仪的品状落在一众人等里并不算上乘,有些科目品状甚至沦为末流。
落寞之时他无意中发现孔庆生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试题,背记类的试题内容正确率极高,议论观点类的试题,角度新新颖,论据清晰,可类为上品。
他咧着笑,将人狠狠打了一顿。
打完之后,忽又想出了翻身的法子——助考。
书院学子的坐席,是固定不变的。
孔仪所坐的位置靠墙,墙外是一处幽闭的竹林,除了每年春夏相交之际,草木茂盛,须得定期除草外,其余时间几乎无人踏足此地。
于是,他在墙上凿了个洞,将摘抄的试题通过孔洞传出去,而孔庆生则在墙外与他同步做题,并将答案以二人约定好的方式写在纸条上,再通过该洞传回。
如此一来,即便被抓了个现行,但因纸条上所传内容与试题内容无关,惩罚也大不了。
便是这样,孔仪在
孔庆生的助考下,稳稳度过一年,待到明年春,以他的家世背景可提前结业,入朝为官。
只是,在与往年一样归家的中秋假期里,他身死余杭,潦草且荒唐的结束了这一生。
-
既望日,酉戌相交。
天色黑尽,几阵风起将乌云尽数吹散,幽邃天幕的明月得现,颇有拨云见月之意。
余杭县衙大门前的两盏灯笼已被点燃,灯光微弱不比月光,仅投下一片浅浅的光晕在门前威武的石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