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五,中秋。
酉时末。
余杭,县衙大牢。
县衙牢房是有区分的,依照犯人所犯罪行的大小、恶劣程度、影响范围等进行安排,亦有些小规矩,比如同案不同牢,男女分牢房,类案需分牢,群狱皆小犯。
在此基础上,可凭金钱打通多人牢房、双人牢房、单人牢房的任一选项。
若是打点到位,弄出间豪华牢房也不是不可。
个别衙门会建有一些特别的牢房,大多数情况是因为在某年某月,出现了棘手的犯人,为此特设的牢房。
这类牢房与关押其他犯人的牢房隔绝,是一个单独辟出的空间,有专门人员看守。
而在余杭县衙大牢的最深处,就有一间常年不启用的特制牢房。
“阿嚏!”
王蓝田抬手摸了摸鼻子,接着又打了一个,“阿,阿嚏!”
“酒足饭饱之后说人坏话,这都是些什么习惯呐?”
说着吸了吸鼻子,一时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于是牢房中绿苔藓的腥气混杂着砖墙上的霉味直冲进她的鼻腔,呛得她脸色几变,不过那张叨叨的嘴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她用手捏着鼻子,缓了会儿神,忽然抬手摘掉了头上的玉冠。
玉冠本是用来固定发髻的,如今一摘发髻顿散,长发落满肩,她手指灵巧的穿过发间,将散乱的发绾了低髻用簪子固定住,随后垂眼看着手上多出的玉冠,掂了掂,挑眉往
牢房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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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约莫申时中,牢头与人换了班,握着腰间钱袋准备在回家的路上买些吃食带回去与家人过个热闹的节。
这边一出门就瞧见有位年岁不大、长相颇为俊秀的少年,被八个持刀的衙役送进了大牢。
他好奇地跟上去,拍了拍走在最后的那个押送衙役:“这人谁啊?怎么手铐脚链都没用?”
“士族子弟!”
那衙役小声说着,随即伸手给牢头比了个三,“据说他爹是这个品!”
牢头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三”
,又望了一眼穿着身白袍的士族子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绞着眉有些纳闷:“这……最近怎么回事?先前来了个有背景的书童,现在又进来了个有背景的公子。衙门最近的风水不错啊!”
他又蹭上去问:“这等身份不提前说?牢里可没干净的屋啊。”
衙役摆手,皱着脸:“大人只吩咐将人关到最里去,让人一刻不离的看着,其余并未吩咐。”
“哎哟!这人做事儿,得做一步想三步。大人虽是那样吩咐的,可我们也得看看关进来的是个什么身份的主儿。”
牢头粗眉一拧,抬手遮住嘴,附在衙役耳边嘀咕着,“之后这公子的家里人把他弄出去了,他再那么一追究……到时候被推出去的肯定是我们啊!”
“可不就说嘛!但这是上面的安排,听命行事,不得不从。”
衙役愁苦着一张脸,上下抬眼打量着换了常服
的牢头,“你这是要回家?”
牢头点了点头:“今儿轮班……哎哎?”
衙役不等人把话说完,揪着衣领给他拽进了大牢门:“大人说了这个犯人得盯好了,一刻都不能松懈。这三天牢里的人手本就不够,正愁找不到人,走走走!”
“……”
牢头被拽的踉跄,倒也没说什么推脱的话,利索的换回了衙门里的公服,还叫人在牢房外的廊道里置了一张木桌两把长椅。
他方才可看清楚了,这个被单独关押的犯人,就是此前来牢中看望书童的小公子。
而他对这位小公子的印象就是——出手阔绰。
以及,有个出手阔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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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兄弟!”
王蓝田将手伸出牢房外挥了挥,“劳烦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