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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地利?”
王蓝田抬起食指敲了下空杯的边沿“你说的他,是谁?”
“你到底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马文才沉声反问。
王蓝田举着空杯,踱步走到圆木桌前,勾凳而坐:“我只知道余杭衙门的师爷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真的那位早在上任时转道扬州,就坠江身亡了。
“假的呢,眼看事情败露服毒自杀。不论你说得是哪个师爷,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至于衙门大火,真凶业已承认,火是他放的,为的是不暴露身份。”
她搁下杯子,漫不经心地提壶给自己添了茶:“他在供词大概是这样供述的,火烧衙门势必会引起混乱,而他将趁乱杀我,之后抛尸火海。
“届时一具焦尸,即便太原王氏欲追究,也无从查起。
“只是他未料到我有天相助,有百姓相帮,而他的精心策划的那场火成了瓮,他成了鳖。见大势已去,遂束手就擒。”
“呵!好个束手就擒。”
马文才讥笑一声,“用火烧衙门这么大阵仗来掩盖身份的凶手,居然会不做挣扎,束手就擒?这样的供词,糊弄余杭县丞那样的糊涂官还行。我爹怎可能……”
说到这里,他蓦地截住了话口,似乎有些地方不对……
“令尊确实不好糊弄。”
王蓝田接过他的话,“所以,令尊是下网的人,也是收网的人。”
他瞬间明
白王蓝田话中的意思,眼孔微震:“你是说……”
“这样的供词糊弄不了你,糊弄不了令尊,更糊弄不了谢安。”
王蓝田低头看着瓷杯,食指绕着杯沿转了一圈又一圈,“可为什么却结案了?”
她勾起一侧唇角,露出了一个颇为嘲讽的笑来:“因为谢安对案件背后所牵扯的过往不感兴趣。
“他要做的是在汝南周氏和太原王氏中间保一个。很显然,他选择保后者。”
随后她看向马文才,不徐不疾,继续道:“令尊对案情背后的故事也无甚兴趣。
“他要做是在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中,择一而从。诚然,他选择了前者。
“先前他将我投入大牢,便是因为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刻有陈郡谢氏印。一封虽无刻印,但送信之人曾拿印有谢家标识的金锭贿赂过差役。
“这两封信或明或暗都指向了谢家,且信中透露出欲将我罪行定死之意。”
她缓了口气:“王、马两家虽有交情,却不深,尚不足以让令尊为了个小辈得罪谢家。令尊的选择,我理解。
“值得庆幸的是,信是假信,谢安虽有关注这一案却只是派人从旁打听,并无插手之意。”
说到这,她唇角一扬,补充道:“直到你去求见之前。”
接着又道:“至于会稽孔安国,他虽是太常卿,朝廷三品大员,但却是个闲职。
“其祖上是以儒起家,然当今玄学之风盛行,儒学颓势明显。而他
承了祖上福,仕途顺遂。
“但若想稳住孔愉仕三朝而留下的门第之盛,那样的家丑是万万不能外扬的。
“所以,他所求是抓住凶手,但不深究旧事。”
王蓝田将案中的虚实利弊一一道出,分析直切要害。在那些人的眼中,真相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和立场的选择。
马文才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脑中闪过这几日来的桩桩件件,那双丹凤微微眯起,眼中凝着寒霜,质问道:“让我去谢府找谢安,其实就是为了从旁牵制我爹,对吗?
“一个陷害,一个相救。这场父子大戏,你看得可过瘾?”
说罢,倏尔自嘲一笑:“我如今才明白过来,你为何一定要我去谢家别院请谢道韫。
“因为当日是谢道韫的定亲宴,那些大红喜字红灯笼,无一不是在提醒谢安——他与王家虽有龃龉,却也是姻亲。
“若他真有那个心思,在那种情景之下,免不得生出一些情感来或能从长计议;若他本就没那个心思,在思及王谢两家的关系,他定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