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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伯尚南的梦境四（第1页）

伯尚南徒步穿过水流，来到念儿的身边。也许这就是梦境中最大的好处，可以无视一切环境，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伯尚南坐在石块的边缘，默默的陪着念儿，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心经诵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遍又一遍，没有停歇，听得伯尚南都有些累了，抬头看了一眼念儿，心中一滞，虽然念儿的脸上被瀑布打满了水花，可是，他却清晰的看到，那一道道泪痕，混杂着水流一起飘走。伯尚南呆呆的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在手里，不停的揉搓，让他不能呼吸。伸手想要帮她拭去眼泪，却从她的脸庞穿透而过。

伯尚南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她，她的泪水没有一刻停止，直到，原本平稳的语调变得缓慢，缓慢中开始夹杂着哽咽，哽咽着出口的心经再不能成句，直到念儿双手捂脸，痛苦出声。

她一定是爱极了灵童的，不是吗？隐忍着，收敛着，每日每夜面对着自己喜爱的人，却又每时每刻聆听他的教诲，让她斩情断爱，四大皆空。伯尚南张嘴，想要告诉她，其实她的灵童哥哥是喜欢她的，是爱她的，让她得道成仙，不过是为了能够每日见到她。可是无论他多么用力，喉咙里都不出半点声音。

又过了许久，像是苦累了，念儿飞身离开瀑布，放任自己湿淋淋的趴在潭水边，双眼无神的盯着潭水中心，一动不动。已是深夜，凉风徐徐而过，湿透的衣衫渐渐被吹干，念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却仍然没有改变姿势。直到一双草鞋出现在她眼前，直到那一声叹息，让原本平静下来的念儿，再一次红了眼。

“念儿…”

是灵童，坐在念儿的身边，手上拿着披风，将趴在地上念儿拉进自己怀里，用披风将她裹的严严实实，轻轻替她顺着背。

念儿靠在灵童的胸前，耳边伴随着灵童强有力的心跳声，冰冷的心瞬间变得温暖起来，念儿深吸一口气，贪婪的汲取着属于灵童的气息。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怪我。”

灵童见念儿一直沉默不言，以为她还在为自己责罚她的事情生气，将她更搂紧了几分，“你们姐妹二人杀孽太重，若不一心修炼，只怕难成正果。”

“可我不想做神仙。”

念儿从灵童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做神仙，就要做回狐妖，你还要跟着狐帝过从前那样杀人吸取精气的日子吗？”

“不，我不会再杀人，我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不想受到束缚。”

念儿肯定的摇摇头。

“如果你做回妖精，我就要领着佛旨重回天宫，从此将不再与你相见。”

灵童的话让念儿睁大了眼睛，犹豫了片刻，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灵童哥哥，你喜欢我吗？”

没有害羞，只是有些紧张，眼睛专注的看着灵童，等待他的回答。

灵童愣神了片刻，复又莞尔一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伸手揉了揉念儿仍旧湿漉漉的小脑袋，“当然喜欢，像念儿这样可爱又美丽的女子，能有谁不喜欢？你和绫儿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一样都那么喜欢。”

习惯性的捏捏念儿的鼻子，有些宠溺的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念儿摇摇头，不喜欢他像对待妹妹一样的对待她，“我要你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我想做你的妻子，想要一生陪伴在你的身边。”

念儿嘶吼着，有些歇斯底里，这样直接，干脆的告白，仿佛一把利刃，穿透了灵童心口建起的一层层厚实的城墙。

有那么一瞬间，灵童几乎要忍不住抱住这个小女人，想要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的亲吻她，告诉她那也是他一生所愿。然而，灵童张口念出的，却是佛祖交给他的束心咒，那是当初佛祖为了防止念儿和绫儿兽性未除会伤害到他才教给他的，相处几百年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却用在了他心爱之人的身上。

念儿因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而蜷缩起了身子，挣扎翻滚着从灵童身上跌落在草地上。她从未受过如此的疼痛，像是一把尖刀在自己的心间用力的划着，每一下都让她痛得无法呼吸，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如此疼痛，勉强抬头想要向灵童求救，看见的却是灵童已经站起身，双手合十，唇瓣不停蠕动。

“灵通哥哥？”

念儿猜想着不会是因为灵童哥哥。

“枉我教化你三百多年，你竟不思进取，存了这番不该有的心思，这束心咒便是提醒你，若不静心礼佛，你只能坠入魔道，最终不得好果。”

灵童的话有如晴天霹雳，连一旁的伯尚南都因此而愤怒起来，握紧拳头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原本以为会更加愤怒更加悲伤的念儿，却捂住心口笑出声来，声音凄厉伤感。看向灵童的眼神也逐渐趋于平淡，原来不过是她痴心妄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满腔痴情，换来的不过是毫不留情的拒绝。念儿只是那样淡淡看着他，尽管灵童没有停下束心咒，尽管心口的疼痛一再撞击着她的灵魂，念儿能够感觉到，只是裂开的心口，一阵阵向外涌出的鲜血，疼痛已经麻木，念儿还是固执的不肯移开视线，直到她的身影开始涣散，束心咒的威力足以打散她的三魂七魄，她却仿若不知，直到嘴角溢出鲜血，白嫩的双手长出尖锐的狐爪，九条火焰般耀眼的尾巴自身后散开。

灵童停止了念咒，再继续下去，她就要被打回原形，再也难以挽救。“你可知错？”

灵童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冷硬了几分。

“知错？”

像是自言自语，念儿虚弱的扯开嘴角，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那样美丽的面容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凄凉，“是，是我的错，错在痴心错付，错在自作多情，错在我以为我所爱的人会如同我一样，只要能够一生相守便可抛弃一切。却不想，如同我这般沾染血腥的低等妖邪之人，如何能够高攀佛祖面前法力无边的灵童。终究是我未能看透，从此以后，我愿抛开红尘俗世，一心向佛，但求早日得道成仙，不再拖累灵童您的脚步。”

念儿晃晃悠悠起身，身后的尾巴无力的瘫软在地面，像小一小片即将熄灭的火海，念儿规规矩矩的对着灵童行了跪拜之礼，拖着虚弱不堪的身躯，步履艰难的离开。

直到视野中再也看不见念儿的身影，灵童才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束心咒，是专门用来应对那些违反天规动了凡心的神仙的，惩罚念儿的同时，灵童一样忍受着灼心的痛楚，只是这一切未曾被念儿现，这样一来，便毁了他百年的修行。也许这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他知道，过了今夜，那个对他痴心绝对的女子不会再有，一切覆水难收。灵童苦笑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喃喃自语，“相恨总好过永生不得相见。”

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伯尚南惊讶现自己竟留下了泪水，为这一对有情人的决裂而伤感，为那个柔弱的背影而惋惜。心中千思百转，深陷情感的二人却不能了解彼此的心意，感叹念儿的绝然，感叹灵童的无知，没有爱又何来的恨？一个心中充满恨意的人又如何能够得道成仙。伯尚南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那样惨烈悲哀的结局，情有始而无终，两人千丝万缕的纠葛，又怎会因此而画上完结，痛苦的路程只是刚刚开始。也许在他二人的心中，一切已经结束，殊不知，深埋心底的情种任再结实的土壤也会有被穿透的一天，春雨兮兮，他们的感情将会如同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只是，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他们将面对的又是怎样的痛楚和无奈？伯尚南第一次觉得无助极了，想要为二人解开心结，却苦于无法现身，心中的疼痛感延绵四肢百骸，无力的瘫坐在灵童的身边，看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自他的嘴角低落，在草地上画出一个个美丽又刺目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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