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刻,她心口豁然打开,如冲破土壤初见日光的嫩芽,难以抑制的喜悦。
喜悦得想哭。
委屈得想哭。
“还好,回来比我预计的早。”
程月诸脸上先是挂着笑,在看到叶真忍耐着不肯落泪的模样后,笑容隐去。
“怎么了?”
程月诸抬手想要摸摸她眼角,指腹将触上时停了下来。
他收回手。“是叶实?”
叶真摇头。她不想让他一直站在外头,便去开门,门一打开,不知哪儿出“喵呜”
的叫声,而后一只胖胖的橘猫闪电般从两人脚边跑了出去。
而院子里,好不容易长到架上的藤萝植物的茎叶,或者说尸体,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显而易见,罪魁祸就是那只橘猫了。
叶真却破涕为笑。
“小的时候外婆很喜欢养猫,大猫生小猫,小猫生小小猫,后来外公身体不好,外婆分不出精力,就不再养猫了。”
程月诸会意她的低落和委屈或许跟她的家人有关。
记忆中,叶真谈及到的家人,永远都只有外公和外婆。没有父母,也没有叶实。
“程月诸。”
她叫了他的名字,话音软软的,“你怎么没走?”
终于再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程月诸变得情难自已,用来约束自己的“风度”
跟原始的情感博弈。后者赢了。
大门缓慢合上,吱吱呀呀,似在提醒,四下无人,他们不必压抑。
程月诸的手抚上了叶真的脸颊,柔柔的摩挲她的下眼睑,“这一天还没结束,我只想跟你独处。”
他的脸离她很近,浅浅的热气混着衣服的味道笼罩住她,她有些醉。
“告诉我,小真,生了什么?”
心底,为他而建的墙,裂了,塌了。她想要靠近他,想要得到他的安慰和纵容。
为什么过去的二十几年,只有程月诸这个浪子安慰和纵容过她?
没有他,她孤单得离了大海的水母,不了光、干涸、枯萎。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温柔的抚摸她脸颊的人,还是只有程月诸?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开口,“程月诸,我妈妈和大姐要来,来看叶实。”
所以,在那个对生育有着特殊要求的年代,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她是中间那一个,上面是大姐,下面是弟弟,她的出生代表什么,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她才会跟垂暮的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只是看叶实么?”
他贴着她问,于心不忍。
她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叶实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叶实知道,即便是撒个谎糊弄她妈妈和大姐是来看他们两个人的,也会很快被拆穿。
“我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最开始有一起生活过,但妈妈很快又有了身孕,我便被外公外婆接了过去。外公外婆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出门,不能接触同龄小朋友,他们说不安全。我有个舅舅,他很早就过世了,每年舅舅的忌日外公外婆一定要带上我,私下里他们让我管舅舅叫爸爸……”
“有一年过年,爸爸来看我,我听到外公外婆跟爸爸说话。外公外婆希望把我过继给舅舅,爸爸不同意,还说要带我回家,外婆哭了,跑出来抱住我,说我是她的命。爸爸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家,我当时不懂跟他回家代表什么,可是我很想妈妈,那些年里我只见过她两面,我真的很想很想她……我就对爸爸说我想妈妈,然后他们打电话给妈妈,征求妈妈的意见,外婆还是哭,说她跟外公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我,他们太孤单了,我是他们仅剩的念想……然后我就没能跟爸爸回家……也没能见到妈妈。”
“我在外婆家生活了十几年,妈妈很少来看我,一开始是叶实太小离不开人照顾,后来家里两个孩子上学,她走不开……还有一年过年,爸爸接我回他们的家,晚上让我跟大姐一起睡,我忘了我们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大姐哭着跑到爸妈房间,要妈妈把我送走,我很害怕,很委屈,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后悔极了。那时叶实只有三岁,他蹲在卫生间门口,小小的手一直拉我的衣服,我以为他要我抱他,当我蹲身去抱他的时候,他却鼓起小嘴,吹我的眼睛,一边吹一边说着不哭不哭。”
她哭的更凶了。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其实……其实我跟叶实很少见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叶实天然的比对爸妈还有大姐深,可能……可能就是那个晚上种下的因果。高二那年,外公去世,外婆受了很大打击,身体更不好了,爸爸又坚持要接我回家,外婆答应了,可是我从上高中开始就住校,接不接回去有什么区别呢?我高考那年叶实中考,妈妈第一次对我说抱歉,她不能来陪我……但是没关系,爸爸有陪我,叶实也在临考前给我打气,我走出考场的时候,爸爸在人群最前面,可是我没看见他,我看见了外婆……她头花白,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里拿着珍珠奶茶,那一瞬间我就哭了,我外婆很老了,她几乎接收不了一切年轻人的东西,可是那一天她却为我买了珍珠奶茶……”
她的眼泪水一样浇灌在程月诸手上,程月诸的手没有挪动,依旧轻抚她的脸,为她一遍遍抹去眼泪。
还有,倾听她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快与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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