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口处被尖锐物扎得麻木了一般,衔霜甚至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也掉不出一滴眼泪,只是无力地牵了牵唇角,似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明明该知道的,她明明早就应该知道的,为什么偏偏还要心存幻想,抱有奢望呢?
现下分明是四月盛春,衔霜却忽然觉得冷得厉害,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冬日,那个在雀岭山,下着鹅毛大雪的冬日。
那时霍则衍的话犹在耳边——“还真是个只会添乱的累赘。”
原来对于霍则衍而言,她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个累赘,一个只会添乱,却怎么甩,也甩脱不掉的累赘。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呢?
她的身子晃了晃,手中也一时间失了力气,原本被紧紧攥在手心的同心锁,一下子就这么砸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
里面的人显然也听见了这忽如其来的动静,房门被人骤然拉开。
衔霜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霍则衍看到站在房舱门前的衔霜时,面色变了变。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方才的那些话,她是不是听见了?又听见了多少?
但是就算她全部都听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说错了不成?
他是皇帝,是这大晟的天子,本就不可能去喜欢一个低贱至极的哑奴,他愿意将她留在身边,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施舍与恩赐了,她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霍则衍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
可看着那张姣好面容上浮现出的苍白面色,他却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而这股慌张还在不断地扩大,令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张了张唇,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想要开口同她说些什么。
衔霜双目无神地看着霍则衍的唇一张一合,却压根听不清他现下的声音。
她的耳畔反复回响着他和高逊适才交谈的话语,回响着他轻蔑冷漠的语气,整个人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胃里泛起阵阵恶心,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把她当作累赘、视为玩物的男人,逃离这个让她的心口被剖得鲜血淋漓的地方。
衔霜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随后遽然转过身,向着船舷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也太过出乎画舫上其他人的意料,周边的侍卫宫人根本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过了舷栏。
纵身跳入湍急的江水里的那一刻,衔霜并没有回头,故也没有看到身后朝着自己疾奔而来的霍则衍,更没有看见他几近破碎的目光,只听见有人似是在唤自己的名字。
明明已经是四月底了,江水为何还是这样的冷?
冰凉的江水几乎要将她吞噬,而越来越多的江水直直地涌入了她的身体里。
她沉没在江水里,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心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反正活着也只不过是个惹人厌烦的累赘,死了于她而言,或许也还算作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