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生母千般谋划,万般算计寻摸的好夫君,这就是她二娘不惜自戕也要送她投奔的人!
不知她们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又想到秦夫人,一柳轻眉含烟,两尾淡眸似井,面白肤净,本也是清丽佳人,左边眼角处却有一块铜钱大小青斑胎记,如同一副烟雨山水图落了一滴淡墨,让人扼腕叹息。
其实,换了旁人,早用鬓遮掩了,她却偏偏将两侧鬓一丝不拉地全拢了上去,高高束起,再加上单薄挺直的背,侧面看去,犹如一把越剑,柔美而冷决,不经意就让人记在了心间。
想到昨日的茶,今日的衣,沈三轻笑。
有人眼盲心盲,放着那样心有磐石的美妇不爱,偏生宠信图有外表的蠢妾,怪不得生的儿子也是个蠢蛋。
沈三冷下脸来,板着声音训道,“三公子还是谨言慎行地好,知道的是三公子救人心切,口不择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昌平侯府的三爷不尊理法,罔顾人伦,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尊卑不明,将一个小小的侍妾捧成了侯府主母。这事若是传出去,不要说兰姨娘,就是三爷也讨不了好!”
沈源被他训的面红耳赤,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气得又要冲上去,想将她那张翕合不停地嘴巴撕个稀巴烂!
“你在这儿冲什么好人,我告诉你,你就是再讨那头也没用!谁不知道她就是。”
剩下的话突然成了一阵呜鸣,沈源一把推开沈珏的手,正要火,却见沈珏的脸白得跟纸一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站在院外一脸铁青的祖父。
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他脸一白,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沈珏,沈煜以及院里的小厮跪了一片。
沈三倒没怎么惊讶,她这儿闹这么大动静,侯爷又怎会不知。
侯爷看着挺直站立,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的沈三,眼神复杂。
儿子后院乌烟瘴气他不是不知,这其中有自己的责任。
三个儿子一个死,一个远避他乡,他虽有心,可到底没狠得下心来整治,只将他和那摊污糟事隔在了湖对岸,眼不见为净。
“来人,将他姨娘即刻送往城外白云庵,此生不得踏出一步!”
“沈源不尊嫡母,口出恶言,自去威武堂领罚,禁足三月。”
侯爷低头看向地上的两个,“从今日起,没有老夫人或你们母亲召唤,不得进后宅,若是私见你们姨娘,就让她们跟这个一起作伴去!”
一连串的吩咐让地上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更没有人敢求情。
沈三却看得解气。
一大早就上赶着找她晦气,她不能跟着撒泼,借力打力还不会么?
侯爷走出去了老远,沈源还趴在地上。
沈珏起身上前扶他,“三哥,快起来,咱们求求祖母去。”
沈源却一把推开他,脸上挂着泪,眼里却冒着寒光,“说,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三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故意的?”
沈珏一脸茫然和委屈。
沈源咬牙盯了他半晌,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自己去领罚了。
昨日他喝了药就睡下了,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早上刚起,老四就一脸为难地进来了,他看得别扭,追问了两三回,老四才说了昨日的事,最后还塞给了他一袋子碎银,说是给他急用。
他听了哪里做得住,当即就要出门寻人,却被老四和小厮拦下,说既然祖父话,那他就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悄悄私下找。
他听的确实有道理,派人出去打听,心里却气不过,这才打上沈三的门来。
谁知,姨娘竟还在府里!
因着他这一闹,不光让自己挨了罚,还彻底将姨娘送进了庵堂!
一想到白云庵在京中的威名,他又摸了把泪。
见沈源走了,沈珏苦笑一声,转身冲沈三拱了拱手,“三哥也是一时情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沈三似笑非笑,“四公子当真恭顺友爱,宽宏大度。”
一句话说的沈珏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他不再多话,转身便走。
沈煜没看明白几人之间的汹涌,只惦念着姨娘的事。
见沈珏要走,他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带着哭腔问,“四哥,祖父真不让我们见姨娘吗?那以后怎么办啊?”
哭声渐远,沈三摇摇头,这府里老的小的,没个省心的!
背手转身,将金戈叫进了屋,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除了脸上有些红,其他倒看不出什么,便道,“日后若有人再来闹事,尽管让他们进来。反正,砸了还有人给补上更好的。”
金戈诧异地看着沈三,半晌才晃过神来,立刻低头应下。
“你可知秦夫人的事?”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出了口。
金戈抬头看她,立刻将他知道的全说了。
秦夫人之所以能嫁进侯府,全因她的父亲同侯爷那半师之谊。
侯爷读书不多,因听不懂文官的云里雾绕,闹出不少笑话,皇上便让他去翰林院拜个师傅再上朝。
可他自小就不愿读书写字,就是为官多年也未有多大进益,见皇上逼他拜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翰林院那帮人清高傲气,本就看不上侯爷一介莽夫。何况他一看就不诚心,因而,拜师的任务迟迟不见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