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原打算私下教她女子该学的针线女工厨艺掌家,日后上京寻亲也好,就地嫁人也罢,也能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
她却劝二娘,日后依旧当她是男子。
二娘说了两三回,劝她不过,只得叹息一声,让她千万保证了,这才提着心放她出门。
不是她不愿当女子,而是这世道,男子的身份活得更方便,也更自在些。
没了楼里的生意,她招揽了四五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开始在街上兜售兰花豆和豆干,三文一包,遇上熟人,抓了一包塞对方手里,只问还对不对味儿,半句不提钱的事。
遇上面生的,笑脸邀尝,可只要尝了,那一大包豆子便就是你的了,一包二十文,半分不能少。
一般人看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计较,真有那较真儿的,难免吃些拳头,可几个孩子一起上,顺手牵羊也是正常,到底谁吃的亏多,那就说不准了。
时间长了,卖的东西多了,赚钱的门道也就更多了,牵马,引客,带路,送信,跑腿,看摊儿,甭管什么活儿,只要招呼一声,都能立刻给办了,钱却是看着给。
有钱的随手扔一把,抠门的还是说下回给,她也不计较,时间一长,倒是在街面上混的越来越开,街上的商户也看在她平日尽心引客,跑腿帮忙的份上,多多少少也愿照应一二。
原本因着年纪小,做得又是小本买卖,也没太惹人注意。但等她渐渐大了,混得也越来越好,哪还能不招人眼?
扇子营的斜眼刘,南塘的庞胖子,箍桶巷的小七爷,一波接着一波,轮番着来抢地盘,砸生意。
若不是她忍得了疼,豁得出命,哪还能在文德桥得住脚?早被人拆骨撕肉生吞了!
就是来入京前一天,她还断了小七爷的一条腿。
日后,她若还想回应天重操旧业,光凭现在那点拳脚,肯定不够。
若能多学些保命求生的本事,甭管是打马射箭,还是挥刀使枪,只要一样本事,别说拿下文德桥两岸,就是整个南城都不在话下!
因此,她对石奎又多了几分恭敬。
石奎哪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真为了那两坛太湖白,心里直叹气,但愿侯爷的法子管用!
两人说了一会儿,石奎便带她去挑马。
练武场前面就是马房,一进门,齐刷刷地两排马厩,粗粗数过去,竟有上百匹,其中最大的一间单独放了侯爷的两匹马。
沈三跟着石奎进来时,侯爷正拿着毛刷替马刷毛,这两匹马向来是他自己亲自打理,除了石奎,旁人碰都不让碰。
见她过来,侯爷原本阴郁的脸上立时有了生气。
“仨儿,过来!”
沈三还没正式的名字,侯爷只得喊她沈三,又觉得叫了姓太过生疏,干脆叫起了仨儿。
沈三咋一听这声如洪钟的仨儿,心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以往只有二娘叫她三儿,旁的人都是三子三子的喊。如今这叫声虽粗犷,却也能听出同二娘一般无二的亲昵。
看了眼侯爷,顿时被他身边的那匹马给吸引了过去,光马背就足足有一人多高,浑身如黑缎覆身,不见一丝杂色,身上的肌肉饱满流畅,虽静静站立却也能感觉出它蓄势待的张力,一看就是千里良驹。
见她盯着黑风,眼中的艳羡毫不掩饰。
侯爷得意起来,“考考你眼力,这马如何?”
沈三虽心里羡慕,嘴上却不服软,“我看不出来,只知道这马长得俊俏。”
“你管它俊俏不俊俏!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花了两千八百两买来的,度脚力,除了太子的那匹,没人能匹敌!哈哈!”
沈三立刻掉头,嘴里嘟囔,“两千八?这钱都够买个二等的花娘回家伺候了,竟买个畜生,还得把它当大爷伺候!”
侯爷脸上的得意转眼冻成了冰,指着沈三背影,问石奎,“他刚说什么?花娘?”
石奎笑得幸灾乐祸,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侯爷,您没听错,花娘,二等!”
因为三爷的事,侯爷最是见不得子孙纨绔,偏偏沈三提花娘的事,连几等都分得清清楚楚,要说不是故意,他都不信!
沈三再出来时,身边跟的是一匹皮毛斑驳的老马,经过侯爷时,搂着老马的脖子亲昵非常。
“老马好啊,老马识途,走哪儿都能找回家来!”
侯爷本等着她认错服软,没成想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又黑了脸。
跟在后头的石奎在肚里笑开了花。
侯爷以给他出主意为由,收了一坛太湖白回去。如今,看着这祖孙俩斗法,他觉得,自己喝不到太湖白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日起,沈三便跟着石奎后面早起晚睡,日日在练武场摔打操练。
有着两千两在前面吊着,沈三又拿出了当年拼命三郎的冲劲儿,架上弓拉开弦就是一刻钟,感受着手臂的渐渐肿胀沉重,闭上眼睛感觉风向风,再睁开,校对,瞄准,放手,砰的一声,箭入靶心。
石奎惊讶她的悟性,短短几日,直立射靶已经正中红心,不得不说佩服侯爷眼光老辣。
射箭一帆风顺,谁知,骑马却出了问题,或者说,马出了问题。
老马性子好,沈三轻轻巧巧就学会了小跑,可一连练了七八天,却始终还是小跑,遇坑绕,遇桩绕,怎么拉缰绳都不管用,连石奎都拿它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