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场部的土坯房里,人们每天都能听到铁锤击打钢钎的声音;去驼山腹地抚育森林的职工们,也经常路过“擦耳岩”
,看着孟广林大汗淋漓一声不吭地凿着山体。
人们有的唏嘘,有的摇头,有的轻蔑。
到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这一幕,对他担着土挑着石头的背影,已经变得熟视无睹。
就连炊事员也懒得每天跑两公里去那边给他送饭,冷冰冰地下了通知,让他每天去食堂打饭吃。
这两年粮食宽裕,蔬菜和肉、蛋副食也多了起来,大家的生活过得不错,可孟广林离得远,总是最后一个来,菜盆里能剩下点酱油汤都算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他只能领四个馍,要一块咸菜,在回工地的路上边走边吃。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月他是怎么度过的,直到有一天,人们忽然现每天敲在心头烦闷不已的“砰砰”
声消失了。
孟广林也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食堂里,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寻思孟广林是不是出事了?
车队长刘丙亮就是其中之一,他从县里拉货回来的时候,一脚油门开到了老鸹窝。
以前孟广林去县里开会都是搭他的车,两人私下交流比较多,路上闲着没事他就缠着孟广林讲战场上的事情,一来二去就有了比较深的感情。
他是林场唯一的司机,早就盼着修好了路开车去山里转转,那必须得摁一路的喇叭,向大山宣告人类的胜利!
那老旧卡车“嘎吱”
停在了公路尽头,也就是老鸹窝下面。
这地方北边是一片缓坡,南侧山涧里有一汪碧水浅潭,往前走就是擦耳岩,算是驼山公路上难得的平坦地块,“春季攻势”
大干快上的两个月,有一半的树苗栽到了这里。
刘丙亮踩着卡车车门的蹬台眺望,前面擦耳岩已经被凿出了1o米多长,3米宽的路,高度嘛,大概有一人多高。
孟广林这会儿没在岩架上,反而是在老鸹窝的水潭附近忙碌着搭建一个营地。
他跳下车就跑了过去,看孟广林正拿着镰刀割草,就搭把手一边帮忙一边问他最近怎么样。
孟广林大概已经很久没刮胡子,浓密蜷曲的络腮胡从耳朵根开始长,一直覆盖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整个下巴和脖子都被遮住。
他看到刘丙亮,黑红的面庞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刘啊,你咋来了?是不是等不及要开车进山了?”
“我这不是很久没见着你了,顺路过来看看,挺好的吧?”
“挺好,我这阵子琢磨出了更好的技术,插钢钎越来越熟练,抡大锤的准确度也提高,休息两天再加油干!”
孟广林直起腰,用衣袖遮掩住左手背到身后去。
刘丙亮早就看见他左手不灵便了,一把揪住衣袖,非要看看他怎么了。
那粗糙的大手肿胀得像个大馍馍,黑红的淤血几乎要撑破皮肤,每一根手指甲都是裂开的,新旧伤势层层叠叠,有被崩裂的尖锐碎石擦伤的口子,也有被小锤砸到的肿胀青紫,更严重的是虎口一再迸裂,血迹顺着掌纹渗入手心,洗都洗不净。
刘丙亮明白了,他这两天没有打钢钎凿石头,看来是确实撑不住了,所以选择了干些轻快的活。
“怎么搞成这样,这可,这可怎么办……唉,但凡有第二个人帮忙,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伤!”
刘丙亮夺过他右手的镰刀,俯下身子抢着割草。
孟广林擦了擦汗,对刘丙亮说:“这擦耳岩不好搞,小路像峭壁一样的狭窄陡峭,本来也容不下太多人一起干活嘛!等我把剩下4o多米的岩壁给凿开,大家伙就愿意来干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没太多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