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觉得那是新闻吗?”
……
俱乐部的地热沟里,肖玉芳打着手电,和小环子冒着滚滚的热气,艰难地向前摸索着。他们渐渐地听到了电影的音乐,停下来。旋即又激动地趟着水向前摸索着走去。他们俩已经接近场内,听到电影院里传出的配音台词:
“那就选择,先生——最爱你的人。”
“我至少要选择——我最爱的人。简,你愿意嫁给我吗?”
肖玉芳突然激动起来。
观众席二排坐着许多苏联专家。
横过道的第三排,八级工匠杨老三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他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喝着瓶里的啤酒,不停地用俄语和身旁坐着的颇具风情的苏联专家叶丽娜小声地说着什么。
电影对白:“是的,先生。”
“一个到哪儿都得由你搀扶着的可怜的瞎子?”
“是的,先生。”
“一个比你大二十岁,得由你伺候的残废者?”
配音的文艺骨干配到爱情对白也激动起来。
“是的,先生。”
“真的吗,简?”
“完全是真的,先生。”
“哦,我亲爱的!”
肖玉芳和小环子猫着腰走进来,分开了。肖玉芳悄悄地来到杨老三的前排,挤一挤坐下了,可还有一半屁股露在过道上。肖玉芳长舒一口气,擦着满
脸的汗水,两眼紧紧地盯着银幕。肖玉芳紧盯着银幕如痴如醉地看着,她的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
此时,小罗——“罗切斯特”
也泪流满面:“我渴望着你,简妮特!哦,我的灵魂和肉体都渴望着你!我又痛苦又谦卑地询问上帝:我经受孤独、苦难和折磨是否还不够久,还不能让我马上再尝一次幸福和安宁?”
肖玉芳被影片的情节感动着,不禁热泪盈眶。
罗切斯特:“我承认我是罪有应得,但是我申辩……”
突然,一片漆黑,场内停电了,俱乐部里一片沉寂。也就在这时,突然,肖玉芳“啊”
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扑倒在过道,连衣裙被刮裂了。肖玉芳哭着喊着:“抓流氓啊……”
俱乐部顿时骚乱起来。“罗切斯特”
从放映孔里伸出一只喇叭,虽然停电,他还没浸在角色中,他配音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我还要申辩,我几乎再也受不了,我心中的全部希望都不由自主地用这几个字从我唇间冒出来——简!简!简!简!”
此时,肖长功猛地站起来,喊道:“老包,老包,怎么回事?”
站在剧场后过道的保卫科的包科长高喊:“都原地坐着,别动!”
随后,他带着一群人举着手电筒跑了过来。几只手电一齐射到肖玉芳的身上。肖玉芳蹲在地上捂着脸哭着,她的连衣裙被撕了一道口子,露出了洁白的大腿和臀部。看着这个
场面,肖长功一愣,突然喊一声:“关上手电!”
黑影里,包科长脱下军大衣,一下子盖到肖玉芳的身上。包科长大吼:“把所有的门都给俺关上!不许出,也不许进!”
只听咣、咣、咣,一扇扇安全门被迅疾关上了。
肖长功的妻子——肖玉芳的嫂子冯心兰从自己的座位跑过来,搂住了肖玉芳。肖玉芳像傻了似的,木木地站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此事与她无关。而冯心兰十分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经过抢修,“来电了,”
灯“刷”
地亮了。场内的工人下意识地喊出声来。包科长快步来到舞台上,手里擎着铁皮喇叭喊着:“各车间注意了,大伙按车间部门都别动,清点人数,报上来。”
这时的他也不再“是哈”
了。各车间的领导纷纷数人,上台报数。机械车间的主任说:“我们机械车间总共来了二百一十八名,全部在位。”
包科长问:“真的一个不少?”
“少了一个揪下我的脑袋。”
机械车间的主任十分认真地回答。紧接着是钢管、工具车间报数,现场气氛显得十分紧张,有如临大敌之感。包科长平时有些含混不清的山东话,此时让人觉得很利索,在俱乐部里也显得格外响亮:“锻轧,锻轧车间,怎么还不来报数?养孩子啊?难产了吗?”
锻轧车间的谷主任一边查点着人数一边慌张地
说:“报告,我们车间好像少了一个。”
包科长追问:“赶快查清,少了谁?”
谷主任像犯了大错,急忙回答:“出事后有一个人急急忙忙离座了。”
他回头对一个工人问,“别支支吾吾的,到底是谁呀?”
工人趴在谷主任耳朵边小声地说:“是杨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