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丈田令自推行以来大周各个世家、贵族、官僚苦不堪言,短短一年眼见私财如同流水一般从他们手上流出,他们显然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太傅这条路行不通,那便行迂回之术。钟太傅年迈身体每况愈下,他膝下无子未来这些事势必要交给由他提拔的官员以及爱徒薛时卿手中。薛家小公子深得太傅真传,丈田令能顺利推进,他功不可没。
若是能将他处置后患,于太傅身后的改革派而言则如同断其羽翼。
齐永春案件生后,朝中人人自危,尤其是稳坐世家之多年的谢家。一方面谢淮敏锐的察觉到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此事,隆德帝为保皇长子只能将全部责任推与齐永春。
按理说事情进展到这里便可尘埃落定,却又不知从何冒出一伙人整日在宫门外哭诉,敲登闻鼓鸣冤。
天子脚下有众含冤而死之人,一时间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另一方面,他也透过此事看到了转机。
所以他将计就计,派人假扮成灾民家属闹事,再被朝廷一贯冷处理后于宫门前撞墙自尽。引得其他灾民纷纷愤起,自此将此事推向高潮。
工部侍郎薛仁伙同齐永春欺上瞒下,以次充好。迫于舆论压力,也为给百姓一个交代,隆德帝下令严惩齐永春薛仁等人,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而薛家小公子作为薛家嫡子,也在这份名单之中。薛时卿在这追名逐利的大周中是一股清流的存在,他虽出身于世家,但为人心怀悲悯哀民生之多艰,他自幼拜钟太傅为师,饱读诗书常思福泽民生之道。他身受寒门子弟爱戴的同时又是世家之荣,在世家与官途之中如同一弯皎洁的明月,两袖清风不沾尘埃。
云边一弯月,而如今这弯月就即将这样轻易的蒙了尘。
薛家老太爷卧床不起已有两年,在得知消息后急火攻心当夜便过了身。一连三□□堂外国子监三千学生于宫门前跪请皇帝收回成命,朝堂上以崔进、曾玉堂,为的更是屡次上奏求请皇帝宽宥。
钟太傅更是为此一夜白头,一连多日进谏未果,散朝后,钟勉独自一人提着官袍,在满是积雪的台阶上缓慢的向下挪动。身后的大学士曾玉堂等人知道太傅要强,不敢冒然上前搀扶,只好小步跟在后面守护着。
钟勉火红的官袍映在雪地里,像是遗落在宣纸上的一滴朱砂。年初的这个时候,他带领薛时卿等改革派官员上朝议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短短不过一年,却落得个物是人非的境地。
钟勉下了台阶,停下脚步。他慢慢地转回头,看着身后阶上站着的一众官员,又看了看最右方的空位,哪里本该站着一位身穿青蓝色衣袍的俊雅青年。
“雪大路滑”
钟勉冲他们笑笑温和地说,“你们路上当心。”
曾玉堂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他上前一步伸手道:“老师!”
钟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吧。。。。。。”
丈田令是钟勉一生心血凝练而成,更是他临近绝境的最后一道防线。多年来他为整治世家沉疴、清丈土地、统一赋税煞费苦心。即使这条路上有重重阻碍,也从不放弃前行。
多年来在推行改良这条路上前行之人数不胜数,他默默地那些那文人志士逐个被磨光了斗志、泯灭了心性。那时的他固执己见,觉得凡事只要肯付出一切必然会有所收获。他无妻无儿无女,几十年来两袖清风从来没有任何顾虑于这黑暗的世道中摸索前行。
然而如今年过古稀之时却生出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他自知时日无多终有一日会倒下,可经此一事他百年之后又有谁能有勇气舍弃一切担此大任,替他将丈田令推行到底,以此造福苍生?
钟太傅的身影缓慢的在宫道渐行渐远后,身后的崔进颇为惋惜的咂咂嘴道,“世事无常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救救小薛这孩子了吗?”
曾玉堂望着太傅远去的方向没有开口,事情展成如今这幅模样是他们谁都始料未及的,薛家小公子在十五岁时便对丈田令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又得太傅倾囊相授,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救世之人。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年纪轻轻遭此大劫,他们除了惋惜与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崔进颇有些气愤的着急说道,“明日,明日我就再递折子上去,即便是惹恼了皇上把我这乌纱帽摘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平白无故送了性命!”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众人连忙扭头,见宫墙拐角处站着个穿着玄衣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两肩处落了些雪,看样子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崔进平常只出入都察院,对面前的人感到有些陌生,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忙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所说的是何办法?”
那人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曾玉堂抬手示意他起身,道,“沉舟,你们本是同窗,若是有办法能救他一命,但说无妨。”
傅沉舟直起身看着曾玉堂缓缓说道,“建兴十二年,六科都给事中杜御风因为在大殿之上为叛臣隋安辩解而触怒龙颜,被下令处以死刑。然而在关押一个月后他便从牢狱中放出,自此返乡养病再无音讯。”
“你是说。。。那怎么行!士大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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