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陆畹香向章秋谷表白,章秋谷不好直接拒绝,便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而这个计策的主要实施人赛飞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人都叫他“滑头阿四”
。
陆畹香听了章秋谷直接就点出了阿四,犹如当头一棒,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被砸得晕头转向,定了定神,勉强装作不明就里,强作欢颜,还想要巧言遮饰。
不料章秋谷当时取出戒指,送到陆畹香面前。
这一来,把个陆畹香惊得目瞪口呆,好似那深山樵子忽闻虎豹之声,弥月婴儿乍被雷霆之震。低下头去,一言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章秋谷原本也不是要和她翻脸绝交,只因陆畹香心心念念的要嫁给他,那日话说得重了,惹得她生气,所以,不得不费这等心思,拿住了她的把柄,她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嫁娶之事。
章秋谷见了她这般羞愧之态,也就软了下来,笑道:“我不过和你说了一句笑话,你何必这样的认真,我又不是来怪你,只要你自己明白就是了。我们认得几年了,你还没有晓得我的脾气,我岂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吗?”
陆畹见香章秋谷非但没有翻脸,反倒是来安慰自己,更是感激章秋谷宽容大度,顾及她的脸面,顿时又羞又愧又喜,羞怯的抬不起头来。
章秋谷见了,点头暗道陆畹香天良未泯,还有些羞耻之心,想来还可劝导教化,自己不免再费一番唇舌提醒她一场,也算不枉了相识一场,便携着陆畹香的纤手坐下。
章秋谷看着陆畹香的面上还是两颊绯红,羞态可掬,章秋谷那颗怜香惜玉的小玻璃心就开始颤动了,便低低的向她说道:“这件事儿,你也不过是一时之错。我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坏了你的名头,你只管放心,不必放在心上。况且现在上海滩上,有些名气的女闾,哪个不是倒贴几个戏子,养几个面,算不得什么希奇。”
陆畹香听章秋谷说到此处,越羞得背过脸去,把一方白绸小手帕掩住两眼,几乎要哭出来。
章秋谷见了小玻璃心立马涌出一阵怜惜,携着她的手温存一会儿,方又说道:“做你们这种生意的,脚踏两只船,原也没什么的。只是,这事儿暗地里做做也就罢了,但是摆到桌面上,就有损你的声誉了。对你们来说,在生意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兵不厌诈,原本是生意上的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一边要信誓旦旦的金盆洗手,可另一面又在暗渡陈仓,你想想可是妥当的吗?毕竟你们还挂着头牌的名头,声誉对你们还是很重要的,还是要靠着这个去吸引客人赚钱的。我劝你的一番话,都是句句良言,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当作故意来拆你的台,那就埋没了我的一片真心了。”
陆畹香听了章秋谷这一番提醒的良言,觉得很是贴心,不由得就对章秋谷生出感激涕零的念头,暗自嘀咕着,如今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人,非但没有怪罪我,还反过来安慰我,开解我,给我留面子,真是太太太暖心了!
这样一想,便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章秋谷,含情带愧,相视无言。忽然又感觉,这样一个要颜值有颜值,要暖心有暖心,要才华有才华,要银子有银子的十好男人,就因为自己受不得诱惑而一脚踏错,白白的错过了,那要嫁给他的愿望是怎么都不可能了,不觉由感生惭,由惭生悔,懊悔到极处,竟忍不住两行珠泪直滚下来。
章秋谷猜到了她的意思,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甩掉包袱,还赚了一张好人卡,自己是双赢!又安慰了她一番也就罢了。
章秋谷略坐一会,正欲起身,忽然就见辛修甫同陈海秋走了上来。
大家相见寒暄,章秋谷道:“我道客人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想来有什么事情吗?”
辛修甫笑道:“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今天是海秋兄专诚请你在东合兴花筱舫家吃酒,恐怕你有了应酬不到,所以我们特地自己过来相请,可好就此同行?”
章秋谷笑道:“既然陈海兄赏光请我,岂有不到之理?但是时候尚早,何必这么着急,在这里再坐坐,去得太早了,也没什么意思。”
辛修甫道:“对我来说多坐一会儿也不要紧,但海秋兄是个急性子,我们还是现在就去的好,省得他急躁起来。”
章秋谷一笑,便也起身。
三人一路到了东合兴,章秋谷走进弄堂,就看见第三家门高高的挂着一块花筱舫的金字招牌。
陈海秋当先走进,章秋谷和辛修甫跟着上了扶梯。
进得房来,侍女招呼坐定,却不见花筱舫出来。
章秋谷便问那侍女道:“你家先生可是出堂差去了吗?”
侍女陪笑道:“我家先生还在后房,马上就出来了。”
章秋谷听了,有些小小的不以为然,先生既然没有出门,为什么不出来应酬?
坐不到一盏茶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女闾从后屋走了过来,五短身材,面貌也还秀丽,小花宝髻,石竹罗衣,虽无倾国之姿,却有回风之态。只是一张瘦骨脸儿,觉得露筋显骨的没有那妩媚的神情。走到面前,大刺刺的,不太恭敬的叫了一声“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