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李卫送你干娘。”
胤禛一摆手,后面苏培盛立刻提着灯笼上来,周围的侍卫们开道,他却是先走了。
苏培盛望了顾怀袖一眼,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了李卫与顾怀袖,而顾怀袖走时,回头看了看刑部大牢前面两盏白纸红字糊的灯笼,刺得她眼疼。
是夜,李卫送了顾怀袖回去,张廷玉早在府中,却只在书房。
顾怀袖躺在屋里睡着了,夜深了,宫里却又传了消息过来,召张廷玉去议事,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张廷玉才回来,那个时候顾怀袖已经起身。
沈取,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秋日里的天有些白霜白雾,园子里的花也都谢了。
便是周围的红叶,也飘零一地。
沈取问了阿德:“张大学士在哪里?”
“二爷说,您若是来找他,只管往祠堂里行。”
阿德知道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这会儿说话声音也轻,有些小心翼翼。
倒是沈取不怎么介意,他才为沈恙收拾入殓回来,原不该来张府,可如今想想,来一趟也无所谓,没什么吉祥不吉祥意思,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信鬼神。若是信什么因果报应,沈恙不会作恶那许多,张廷玉也不会毫无顾忌开杀戒并且权谋害人,顾怀袖自然也没那蛇蝎心肠……若人人都信鬼神,世间也无纷争。
信,与不信,从无区别。
沈取在阿德引路之下,朝着后面祠堂而去。
祠堂里有些昏暗,这里供奉着张氏一族的先人们。
张廷玉刚刚给堂两边换了烛火,又捏了三根线香,刚点上,便听见后头脚步声。
“进来吧。”
没回望,张廷玉刚忙过了一夜,知道沈恙的案子牵连甚广,后来也问过了李卫,翻案是要翻案的,可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沈取抬眼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排位,上面写着许许多多他陌生的名字,而想想,他从没在沈恙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这些东西。
沈恙像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从何处去的人。
人人都说叶落归根,可他的根在哪里?
“沈取是来给张老先生告别的。”
“要扶灵回去吗?”
张廷玉慢慢将手里一炷香插至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起,似乎熏了他的眼,有些发涩。
沈取道:“如今盐帮的生意垮了,也坐不了了,我手里的生意还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先回扬州去。”
前面的香案上摆着一本牒谱,沈取说话的时候,张廷玉一直看着那牒谱没动。
“你还要为他守孝吗?”
“父死,子当服孝三年。”
沈取之言,甚为清晰。
那一瞬间,张廷玉垂首笑了一声,道:“有骨气。”
“养恩大于生恩,父亲是当年不要我了,怕我若没了,让母亲伤心,那便当……从来没有我这么个忤逆的儿子吧。”
沈取头一次喊张廷玉“父亲”
,张廷玉不曾回转身,却知道身后的沈取已经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