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怎么可能出卖家族呢?养育之恩,哪怕只有一日,也不可能忘怀的……更何况,我那时以为……以为他们杀了兄长……”
她提及“养育之恩”
,谢隐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淡淡道:“是啊,不忘养育之恩,不忘兄长,你做得很好。”
说罢,他便要将自己的衣袖从初盈手中拉出来。
这些话,谢隐说的时候心中冷笑,在初盈听来更是另有它意。她只有谢陵一个谈得来的亲人,谢陵离家两年,一回来便与她冷冰冰的,初盈更难过了,二人一番拉扯之下,初盈耳畔忽然传来“刺啦”
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布料的断裂声。
还像是——脖颈间传来的。
身上的披风经过一番拉扯,本就是松松垮垮的,初盈脑海中嗡地一声,急忙松开了抓着谢隐衣袖的手,可是已经晚了。
素缎锦纹逶迤落地,露出其下的罗纱薄衣,如层峦春山笼罩上的烟岚雾气,遮住了一层雪白。
初盈当时怀着赴死的心穿上这身轻薄衣裙,极好地衬托出了她的身姿,极好地营造出了她想要的效果。
曼妙,旖旎,在幽微的烛火下,更添一层暧昧。
……如果她对面的人不是谢陵的话。
可惜,偏偏又是谢陵。
初盈的耳根迅速烧了起来,血气都涌到了脑门上,这种尴尬、羞耻、无措的心潮实在太熟悉、太难忘,仿佛两年前的那个年关。
那一年,谢陵奉慕容皇后旨意,出任塞北云州经略使。
京都世家子弟有几个会铨选之后被外放的?更何况云州苦寒,塞北险峻。谢氏曾是废太子一党,朝中心知肚明,这是慕容皇后还不肯罢休。
初盈得知后,做出了一件极其出格的事。
——她要追随谢陵去云州。
待谢陵发现她的存在时,车队早离开京都近千里,驶入了朔州境内。
谢陵又惊又怒,屏退左右,找了个借口把她拉到房里,严肃质问来龙去脉。
初盈从没见谢陵这么生气过,她有些被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陵更生气了:“你这是胡闹!云州临近东桓,乃是边疆,你以为是好玩的么?都是我这些年太纵着你了!”
初盈眼泪便下来了,哭道:“我从没有要你纵着我!我知道……我并不是谢氏女,只是鸠占鹊巢……我已经尽力不去跟谢家的人接触了,可兄长偏偏要对我好,我……我没办法,既然兄长要去云州,那我也跟着去云州……”
谢陵质问道:“我从未要你还什么情!兄长照顾妹妹,不是应当的么?何必要一分一厘地算清楚!谢氏如今处境艰难,我若此生此世留在云州,不得回京,难道你也要跟我一样吗!”
初盈哭得满眼通红,肿着一双眼睛,想也不想地回道:“一生一世跟着又怎么样!”
一室寂静。
此话一出口,她立刻察觉出了哪里不对,恨不得把舌头咬掉,根本不敢抬头看谢陵神色,只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她怎么能、能说这种话!
她和谢陵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初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求谢陵千千万万不要想歪。
她眼睛盯着地板,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是说,对我来说,云州和京都没什么区别……”
……实在是个苍白无比的说辞。
初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紧紧闭起了嘴巴,不敢再去看谢陵。
她从未设想过同谁“一生一世”
。
谢云瑶年少时,曾对未来夫君满怀期待,少女怀春地问她喜欢哪种男子。初盈只简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听从长辈安排”
,惹得谢云瑶一脸匪夷所思地走了,从此再不跟她讨论这些话题。
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初盈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假如这个人是谢陵……
假如谢陵真的误会了,他会说什么……
地板上倒映着的烛火影子跳来跳去,不知过了多久,谢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冷静道:
“你是谢家女儿,永远都是,不要再妄自菲薄。这件事,我全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会寻可靠之人将你送回京都,你最好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否则,我就是延误了上任之期,也要从云州调头回来,把你绑回家去。”
说罢,他顿了顿,又补道:“谢氏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很清楚,如若被人得知我延误期限,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不得不说,谢陵十分了解她,知道该怎么让她乖乖听话。
谢陵走后,初盈才从那种尴尬又羞耻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深深舒了口气。面对谢陵话中的意思,她也不愿去再去回想,总之,谢陵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后悔了一万遍。
而现在……
场面比两年前更加难以收拾!
海棠色的诃子下,雪白的肌肤快速蒙上了一层薄红,其下的春山也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不停起伏。
而面前身姿如竹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没有转过身去,维持着刚刚与她拉扯的样子,还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