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领女仔回家。”
我莫名有些窘迫,扭过头去。
“今天休假一天,方才地震,家里人都还好吧,”
李译没回答她的问题,大步先迈上两阶,和我一前一后,为婆婆让开一条道。
“没事的,”
婆婆慢悠悠地下楼,和我们擦肩,“活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就在我以为这使我难堪的对话结束了的时候,已经下去的婆婆又忽然叫住了我们:“李sir,自己穿那么漂亮,怎么就给女朋友买一只鞋啊,路上每天都有人摔破酒瓶,踩来踩去,好危险的。”
我下意识低头,现自己左脚的鞋子已经不翼而飞了,白色的袜底污脏一片。还好没有踩到什么尖锐物品,不然的话,不知不觉中脚就要废掉了,真是走霉运。
李译也看到这一幕,他一向乐天,只顾着看我笑话,一下子便忍俊不禁,还不忘向婆婆喊一句:“不怪我的!是他自己丢三落四!”
婆婆笑吟吟地转过头去,背对着我们抬了一下手,转弯便消失了。
望着李译似笑非笑的脸,我无心跟他打哈哈,抬手推搡一下,示意他快去开门。
或许是实在不忍我光着一只脚站在外面,李译也没再讲什么玩笑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黄铜钥匙,捅开哗啦啦响地防盗门。又摸出一把银色的方头钥匙,打开暗红色的里门。两扇门左右前后推开,薄荷绿色的地板便映入眼帘。还算干净,但摆放的东西却都是错位的,光客厅就十分杂乱,沙上全是衣服,褐色茶几上摆满用塑料袋装着的食物,还有一些书籍和茶杯。
我猜李译从市回来以后,就把该冷冻的塞进冰箱,把不用刻意保存的零食直接丢在茶几上,饿了就拿,倒也方便。
走进去,一股讲不明白的味道袭来,也不难闻,但终究是很生活的气息。
“雇个钟点工有那么难?”
我疲惫地进门,从迎我的李译身旁走过。
“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才刚把你从狼窝里救出来,你不要恩将仇报,”
李译皱了皱鼻子,随手关门,跟在我身后往客厅里走得更深。
“放心,我不会久留,替我买几件衣服吧,还有鞋子,我要洗个澡,”
我推开浴室的门,面积不大,淋浴和浴缸的位置十分局促。镜子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灰蒙蒙一片,猜李译平常忙得要命,不爱照镜子,也没想着清扫。
“不会久留是什么意思,”
李译埋进衣服堆里,扒拉了很久,拿出一套衣服朝我递过来,“我阿妈给你织的毛衣,每年一件,这是今年的,新的。”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姜黄色毛衣,接过后轻轻抚摸,看着那细密的针脚,心里一酸,问:“她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死了?”
“我没告诉她,她身体不好,怕她伤心,反正她回乡下了嘛,”
李译挠了挠头,“况且你也没死,你刚刚说不会久留是什么意思。”
“张明生不用多久就会找上门来,我不能牵连到你,”
我抱着衣服往浴室里走,抚着门框轻轻一推,关好后上了锁。
李译靠在门外,大言不惭:“这里这么多人,进来都要背贴着胸,他怎么动手。而且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的,我又不怕。”
隔一扇门,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麻利地脱衣服,光着膀子,讲:“整天胡说八道,知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怎么不知道,于抚潮,这几年我见过的死人可比你多上不知道多少倍,有一次我出任务,有个同僚中弹,在我身边就倒下了,弹孔一直在冒血,我想替他捂住,可是血真的留了好多,”
李译的声音不知不觉的严肃了起来,他身体隔着磨砂玻璃,只留下一个暗暗的虚影。
“他抓着我的手,我第一反应是跑,我好想跑,好想避开这一幕,可是他抓得好紧,眼睛努力想睁开,想看我。我当时在想,假如师兄在这里,会怎么做?所以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我感受着他的手忽然一下松开。那是死,我知道的,那就是死了。”
李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安静。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