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那个案子的死者情况亦是相似,他是安平县方家的老太爷,年轻时曾在朝为官,最高做到了随州刺史的位置,离开官场后便回到了安平县。
据他家里人说,他这段时间因为身体不适,脾气十分暴躁,四天前,他正在方家位于城外的庄子里休养,因为和来探望他的大儿子产生了一些争执,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就此不见踪影。”
徐静微微一怔,道:“他这样跑出去,不是第一次了罢?”
“没错,”
萧逸不禁有些叹息,“他家里人说,他在庄子上已是住了一段时间了,但凡有家里的小辈去探望他,他十有八九都会与小辈产生争执。
特别是他大儿子,今年四十了还没考取到一官半职,老人家每每见到他,脾气都会特别暴躁,十次有九次会吵起来。”
虽然早有所觉,萧逸还是会时不时被这女子对案子的敏锐性惊叹到。
“这般说,凶犯十分清楚方家的事,还清楚知道,方家大郎那天会去探望方老爷子。”
徐静扬了扬眉角,突然意味深长道:“这种探望长辈的事情,一般都只有家里人知道罢,这凶犯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灵通啊。”
这种事情,可不是跟踪死者就能知道的。
萧逸点了点头,“没错,我后来向方家人确认了,方家大郎去探望方老爷子的时间不是固定的,事实上,因为父子俩感情不好,方家大郎十分排斥自己的父亲,轻易不愿意去探望方老爷子。
那天,是他夫人前两天说方大郎已是大半个月没去探望方老爷子了,劝说了一番,他才答应过两天空闲的时候走一趟。”
徐静立刻看向萧逸,萧逸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道:“我已是问了方家,都有谁知道方大郎要去探望方老爷子的事,知道这件事的大都只有方家的人,因为父子感情不和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方家人从来不在外面说方大郎和方老爷子之间的事。
可是,方家仆从中也有不少知道这件事的,难说他们有没有传到外面,或在外面闲聊起来。”
萧逸的意思是,若是凶犯有心,也不是完全不能打探到这个消息。
徐静却冷声道:“没错,事在人为,一个人若有心,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萧侍郎方才说的都是方家宅邸里的私密事,便是有些仆从嘴碎在外面说,也不可能说得那么完整,而若是有人一直追着仆从问这些事,仆从不可能察觉不到不对。”
萧逸眸色微闪,“徐娘子的意思是?”
“我觉得,凶犯很可能可以随意出入方家宅邸,而且,他出入方家宅邸很可能不止一次,这才不知不觉听到了方家这么多私密事,而没有引起方家人的注意。”
萧逸眉头一下子蹙起,“徐娘子是说,凶犯可能是方家的人?”
“不,死者中跟方家有关的只有方老爷子一个,我更倾向于是外面可以进出方家的人。例如方家的客人、跟方家有买卖合作的商人、大夫或者各种匠人、樵夫走卒。”
徐静喃喃道。
只是,这个范围也不小,查起来也颇费一番功夫。
就在这时,陈虎拿着徐静要的东西兴冲冲地回来了,徐静要的是一个铜盆、苍术、皂角、一小盆皂角水、仵作用的手套以及几条干净的巾子。
她先是把苍术和皂角放进铜盆里点燃了,叫陈虎把铜盆放在房间里让它烧上一段时间,随即用巾子缚在了脸上,掩住了口鼻,又带上手套。
萧逸不禁凝眸看着徐静,原本在决定让暗卫不再跟踪她时便放下了的某些困惑,再次一点一点地充斥内心。
很多仵作在验尸前,都会做类似的前期准备。
瞧这女子的熟练程度,说她先前是靠验尸过日子的,只怕都没有人会怀疑。
见徐静做好准备要进去了,萧逸收回视线,也用巾子缚住了自己的口鼻,跟了进去。
不算大的房间里,只放了三具尸体,房间四周围放了若干个木桶,里面装满了冰块,因此一走进房间里,就感觉凉飕飕的。
萧逸解释道:“这属于朝廷重案,为了方便查案,特意空了个房间摆放与案件相关的尸首,因此这个房间里只放了这三具尸体。
从左到右分别是半个月前被杀害的吕夫子,四天前被杀害的方老太爷,以及今天被杀害的朱大郎。”
尸体上都覆着白布,若萧逸不说明,徐静一时还真不知道谁是谁。
听萧逸说完,她立刻便走向了中间那具尸体,道:“朱大郎的尸首被烧毁了一半,上面的一些特征已是被烧没了。
吕夫子的尸首放了这么多天,腐坏定是最严重的。
最容易检验出什么来的,只有方老太爷的尸首。”
她说着,抬起手利落地掀开了覆在上面的白布。
陈虎顿时讶异道:“方老太爷的尸首怎么……怎么成这样子了?!”
他是因为上回彭十案曾帮徐静打下手,这次才被萧逸唤过来的。
他身为县衙衙役,虽然见过不少尸体,但到底不是专业的仵作,对尸体的各种变化不熟悉。
他记得,方老太爷的尸体刚被抬回来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这会儿怎么……怎么仿佛肿了一圈,胸腹那儿尤其明显,竟仿佛那些有了身孕的妇人一般鼓了起来!
眼球突出,嘴唇似乎变大了还外翻,舌头……舌头还伸出来了!
皮肤的颜色,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绿色,看着说不出的恶心。
徐静却淡声道:“尸体在这样的季节放了四天,如今才变成这样已是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