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红打开门,谭建国站在门口给她递过来一个装着两个泡沫盒的透明塑料袋,说“这是吃的,你吃了再洗。我回厂里了。”
谭建国说完把门带上,着急忙慌地下了楼。他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出来的,这会儿已经时了。虽然晚上没有经理在,自己就是技工的老大,他也跟徒弟打好招呼了。不过也不好过太多,万一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谭建国因为本身大专学的就是电子机械专业,现在这个工作算是对口的。
陈月红本来以为舅舅是忘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怕她饿着了,下去买吃的了。她把舅舅买的东西打开,是一盒白米饭和一份辣椒炒肉。
她坐在矮凳上吃着舅舅买的饭菜,泪花在眼底打转。
她想,我的舅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舅舅了!
的确,谭建国是个很有家庭观念的人。家里人但凡有什么事找他,他都会尽量满足。特别是对于三姐谭家英的事,他尤其上心。小时候谭国伟忙着下井干活,三娇又整日做她的米酒生意来维持这个家,建国和后边的两个弟弟大多是三姐谭家英拉扯的,因此建国跟三姐的感情比其他两个姐姐要深厚。加上三姐屋里生活艰难,这些年他帮衬了不少。没成家之前他时常塞点零钱给三姐。他安慰三姐,自己在外边挣钱容易些,让她不要推辞。三姐夫前些年在信用社贷了三百元买种子的钱,一直还不上,利滚利,最后变成了两千,也是他主动跟三姐说先在他那里拿钱去还上。还有月红和立生在什马上中学的时候,他看见两个孩子穿得不像样,又偷偷塞两百块钱给姐姐,让她带两个孩子去买套像样的衣裳。月红上高中,还是他开口让他妈借钱给三姐的。后来他看见月红每个礼拜要走远路去上学,就让她骑他结婚时,老婆娘屋里陪嫁的那辆崭新的脚踏车去学校。还有许多其他的小事数不胜数。
陈月红心里暖烘烘的。亲情让她在这陌生的城市不再感觉无依无靠。是啊,这世界正是因为有了亲情的牵挂,人才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至于像一根无根的野草。
另一方面,陈月红对这些关心自己的亲人又很愧疚。觉得没有脸面对他们。大家对她寄予厚望,可她却辜负了大家……这也是她会在谭建国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拘束的原因。
陈月红吃了饭就洗漱一番上床躺着了。可她却没有睡意,她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对于高考的失利,她仍然耿耿于怀。对于未来,她同样迷茫。
这样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眯着了。
没多久,她被窗外的人声惊醒。她睡眠浅,稍微有点响动就会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屋外已经大天光了。窗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月红跳下床,走到窗口上,朝下望去。只见三三两两穿着各式工作服的年轻男女从巷子里走出来,朝不远处的那条马路走去。马路右边的几家早餐店门口坐了一些吃早餐的年轻人,但是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早餐在年轻人这里是可有可无的,它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宵夜。大家都踩着点上班,这时候正赶着去厂里打卡呢。
很快,四周又归于安静。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楼下的那条马路重新热闹起来。一群一伙,穿着白的、蓝的、红的短袖衬衫的年轻男女从附近的厂子涌过来。他们都是刚刚下夜班的工人。一个个满脸的疲惫,耷拉着脑袋。马路上的几家早餐店热闹起来,就连路口一个流动的三轮车摊点前都围满了人。这是个炒粉摊,只听见老板把锅敲得震天响,手里麻利地操作着。
正在陈月红看得出神的时候,屋外传来谭建国沙哑的声音,“月红,开门。”
陈月红连忙跑去开门,只见谭建国一脸的疲倦,有气无力地走了进来。他把一个泡沫盒放在折叠桌上,扯着精神说,“这是早餐,我来拿套换洗衣服。你还是住这里,我到对面你小舅房里去住。”
陈月红不好意思地接过早餐。
谭建国将窗子上的衣服收下来,抱在怀里,再去卫生间拎上桶子,就走出房间,用钥匙打开对面的房门,闪了进去。这间房子里住的是他的小弟——谭爱国。谭建国在这个厂子扎下根之后,屋里的许多亲戚都跑来投靠他了。包括两个弟弟,大姐的两个儿子,以及他老婆那边的一些亲戚,一伙十多个人。不过现在二弟和大姐的大儿子——成光已经离职去了别的地方做事。
吃过早餐之后,陈月红一直在房间里枯坐着。到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门外有人喊,“月红,月红,去吃饭。”
那是她的小舅——谭爱国。今天是周末,他们都休息。
月红打开门,看见小舅站在门边对她笑了笑。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舅舅。”
然后就跟着舅舅下了楼。
今年二十七岁的谭爱国正是青春年华,一头浓密的三七分,脸上棱角分明。他同样穿的是一身工装,白色的短袖衬衫扎在黑色西裤里,挺拔有型。谭爱国在“慧城电子”
厂待了五年,他现在是技术部的一名技术员。
谭爱国带着陈月红到马路上的一家快餐店点了两个菜,还送一小碗清水西红柿蛋汤。说是汤,其实就是一碗漾着几块西红柿丁和几丝蛋花的清水。
吃过饭,他们马上又上楼了。谭爱国进了自己的房间,而陈月红则到了大舅房里。两间房门都没关。
一两点钟的时候,楼下有人喊,“舅舅,舅舅,丢钥匙下来。”
那是成辉的声音。
谭爱国从窗户眼里把钥匙丢下去,接着就听见楼下的防盗门“滴”
一声开了。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朝楼上跑来。
很快,成辉探进来一个脑袋,调皮地喊到,“月红。”
陈月红笑了起来,“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