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噩耗的陈月红赶忙丢下手里的衣服,拉下卷闸门,赶去汽车站同立生汇合。
立生已经请好假,也正往汽车站赶呢。
他们在汽车站门口汇合以后,马上跑进购票大厅。在窗口问了工作人员才得知今天上午往庐市的汽车已经车了,还有一趟下午四点的。他们觉得太晚了,不如去火车站搭火车。于是他们又跑到对面的火车站去。不巧的是往庐市的火车也已经车了,他们只能听从工作人员的建议,买了到庐市下一站停靠的车票。
在火车站等了近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坐上了车。
随着火车“轰隆轰隆”
的低吼声,陈月红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她靠在窗户上,右手遮着半张脸,闭起眼睛想事情。
她在心里恨自己没有早点回去看一看婆婆。
其实早在半个月以前,她就从她妈谭家英口中得知婆婆卧病在床,那时候谭家英刚刚从北江回羊山。当时陈月红也动过心思要同立生一起回去看望婆婆,谭家英特意把电话拿给肖家听,让她同孙女讲讲话。肖家当时很高兴,脸上一直笑着,不过她在电话里一直说:“莫,莫要回来,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一生爱干净的肖家不愿意孙子孙女回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她自己都嫌自己臭。也不愿意耽误孩子们的事。
陈月红听了婆婆这么说,加上她正为服装店的事情焦头烂额,她认为突然关店对于店里来说不是好事,所以她就没有回去,想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到时候再回家看婆婆。不想就是因为自己这一念之差,导致没有见成婆婆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陈月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恨自己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忘了回头望一望身后年迈的婆婆……
下午三点多,陈月红和立生才转辗回到了羊山。
家里的长辈已经在张罗肖家的后事了。
葬礼安排在第三天,由于在外打工的人还没有放假回来,因此葬礼很简单。除了肖家自己的六个子女和一些常年在家务农的族亲,其他人都没有来。肖家的十个孙子孙女,只有月红、立生、桃花、锦生四人出席,而她的八个外孙外孙女一个也没来,都还在外地打工呢。
迎着早晨初升的太阳,肖家彻底地告别了羊山,她被葬在坪山往上的那座山上。
送走了婆婆,月红再一次来到婆婆住的老屋前,看着紧闭的屋门,她明白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婆婆慈爱的笑脸,再也不能老远就喊“婆婆,婆婆”
,也不可能得到她亲切的回应……
她已经没有婆婆可喊了……
在家里待了没两天,月红和立生就急着回了南市,立生要上学,月红也要开店做生意。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痛苦而停止运转,生活还得继续。
回到南市的陈月红很快被拉回到另一个残酷的现实。服装店的生意一直不好,她每一天都在算自己今天挣到店租没有。这也是她着急回来的原因,马上月底了,又到交租的日子。陈月红开店两个月来几乎没挣到钱,每个月交了一千两百元的店租、三百元的住房加水电费,还有每天的饭钱,基本就没有的剩了,顶多剩个四五百块。而且她每天连饭也吃不饱,为了省钱,早餐不吃,中餐点一个八块钱的纯素快餐,晚上吃泡面。有时她甚至会想,厂里其实也挺好的,别的不说,起码吃饭住宿是不用操心的。
本来没挣到钱就算了,她还压了不少货。由于没经验,她前两次进货全部进的是薄款的秋衣,可是没半个月,这里就入冬了,气温一下降低了不少,薄款的秋衣根本没人要,客人们进店都是买冬装的。刚开始她还奇怪,怎么客人们只在玻璃门外匆匆一瞄就走了,还有的虽然进店了也只是看看就走了,后来才知道附近的服装店全部上了冬装,只有她还在卖秋装。她这才赶紧跑去批市场进了一批冬装回来。冬装上架以后,她店里的生意才勉强过得去。
经过这件事,让她知道了进货之前一定得先看天气。但是她已经压了将近两千块钱的秋装卖不出去,留到明年估计又过时了。
唉,真是烦恼。看来做生意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光一个给大衣打蝴蝶结就难住了她。冬装大衣有一些是配腰带的,可是她不会像别的店主一样给展示的样品衣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而是随便系了一个皱巴巴的结,为此她的大衣不好卖,还遭到了客人的吐槽:“你是老板,你还不会打蝴蝶结?别家的老板都会教客人打蝴蝶结呢!”
听了这话的陈月红马上照着手机学习系蝴蝶结,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另外她刚开始给客人装衣服的时候也是像平常自己叠衣服一样没有按版型的叠,只是叠起来就塞进袋子里了,这个也被几个客人说过叠得不好看。她也是在手机上学才知道原来衣服要那样叠才又好看又整齐,真的要学的东西很多呢!还有给衣服配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裤子,外套里边搭配哪种款式、哪种颜色的衣服,这都有讲究的,不是胡乱叠在一起就行。陈月红在等待客人的时候一般会坐在靠镜子的那堵墙下,用手机搜索服装搭配方面的网页,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她的实践研究,她得出了自己的一套服装搭配方法,门口两个模特身上的服装都搭配得挺亮眼,一有新款式她就会穿在模特身上来吸引客人。后来她还进了一些应季的鞋子、围巾、帽子来配衣服,还有一些女生背的小包,让客人能一站购齐全身物品。
虽然陈月红做了这些努力,但是店里的生意依然没有变得多好。她店铺所在的位置是大学城的生活区,人流虽然可观,实际上能经常购置衣服鞋子的学生还是不多。绝大部分的学生家庭条件不见得好,父母给她们的生活费只够吃饭,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别的。因此来店里的客人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过过眼瘾,摸一摸,看一看就走了。就算她们碰到特别喜欢的,也会跟她讨价还价半天,最终陈月红只得让步,以一个很优惠的价格卖给她们。虽然成交了,可挣得不多。实际上这附近很多店铺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店老板都被套住了,没办法脱身。
到寒假前一晚,她算了算,这三个多月她并没有挣到钱。本身她身上有将近九千元,交了转让费和第一个月住房的房租就剩下七千元,压了两千元的秋装,就剩五千。现在她身上只有四千多元的现金,加上大约两三千元的冬装,这样算起来,她这三个月一分钱没挣到,白忙了一场!
这一放寒假,又得一两个月做不成生意。学生们都走了,卖给谁去?
第二天,寒假正式开始,大学城一下就变得冷冷清清,路上连一个走路的人也很难看到,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停业了。陈月红也只得关店,和立生一道回了羊山。
这个漫长的春节假期,她的日子可想而知是多么难熬。从她一进家门开始,就有人打听起她的情况。66续续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带着年轻后生上门来说媒,甚至学友老婆——梅香也替她娘家的侄子来说媒来了。这令她在自己家里都坐立不安,一些多事的人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甚至在背后议论:啊呀!有和那个女子仗着自己多读了两年书就眼高于顶,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角色?
只要陈月红一走出门,别人就要来询问她的感情,或者热心地给她介绍后生,似乎她不定下来就是不正常,这让她连门也不愿意出了。
正月里,莲香、正英等一些跟谭家英要好的妇女来家里坐的时候都忍不住劝她:“女子,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人成家。这一片同你一样大的都生孩子了,有的都好几个了。女孩子没必要做什么事业,嫁的好才是好。”
嫁的好?
何谓嫁的好?
不出去做事,天天呆在家里带孩子,照顾一家人的起居就叫好?
她不要这样没有自我的日子。而且谁能保证这样就能幸福?
所以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
换来的便是他人的质疑:这个女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自己在外边谈了人?
陈月红就是在这样长枪短炮的夹击下过完了春节,初八一早,她就一个人逃出了羊山,坐上了开往南市的汽车。立生要过完元宵才开学,他还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