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归仪传信定王妃,长公主布局无保留
穆归仪第一次喝酒,是在得知二皇兄害死大皇兄的那天晚上。那夜纵酒不是为了消愁,而是为了压惊。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皇家手足相残的可怖之处,不得不未雨绸缪,为将来多做打算。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二皇兄穆归正面热心冷,狠辣无情;四皇弟穆归礼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五皇弟穆归衡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谁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可惜他没有早些开悟,年少时匆匆成婚,给自己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穆归仪时常暗骂自己——瞎凑什么热闹!当初要是不去秋狩,就不会对王妃一见钟情,不会求父皇赐婚!如今可好,摊上个手握边军的武将岳父,万一被兄弟们误会他有夺嫡之心,引来杀身之祸可怎么好?
某次他酒后说漏了嘴,心腹还真以为他后悔遇上王妃了,傻兮兮地建议道:“现在补救也来得及呀,您休妻再娶不就行了?这次娶个没家世的,保证稳——”
话没说完就被穆归仪拍了一掌。
从那时起,穆归仪三日一小醉,五日一大醉,在外闹出了不少笑话,也得罪了不少人。
但他从未得罪过,也不敢得罪自己的手足兄弟。
真醉也好,装醉也罢,穆归仪不过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只求平安富贵,享乐一生,对权术争斗毫无兴趣,行事荒唐如他,亦不可能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如此一来,以后不论是哪位兄弟继承皇位,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臣服道喜,助新帝搏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借此换取后半生的安乐与尊荣。
然而穆归仪没有想到,江御暮的出现打乱了他此前的所有计划。
起初,他察觉江御暮与国师有所勾结,还以为她是想效仿前朝的江远筝,从太子妃一路走到太后之位,渐渐蚕食天子之权。
但他并不怎么忧心——且不说江御暮能否成功,就算她真能变成第二个江远筝,也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事。待到那时,穆归仪说不定早就寿终正寝,入土为安了,还管得着人世间的纷争么?
直到先太子的死讯传至京城,穆归仪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江御暮与她身后的势力也许比他预想中的更加麻烦。
彼时先帝病重,国师假传圣旨,给怀王和安王都安排了事做,唯他闲了下来,正好有时间为自己筹谋后路。
穆归仪先派心腹离京,去岳丈任职的州府买地置田,再与王妃假意和离,将大笔银钱夹带在她的衣饰被褥箱子里,由一队护卫护送她回到娘家,再把这些银钱掩埋于地下。
“穆归礼派人看得紧,不许我和二皇兄擅自离开京城。”
穆归仪对江御暮坦言道,“我原本想着,贵军离京城颇远,还要再过许多时日才能打来,只要我在此之前想办法偷偷离京,回到王妃身边,隐姓埋名生活下去,亦能永葆富贵。却不料……您竟会来得如此之早。”
江御暮听他讲完这一切心路历程,不禁拊掌,询问道:“所以你打算退而求其次,舍去后半生的富贵,只为换一条活路?”
穆归仪已不再装醉,自嘲一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江御暮回忆片刻,忽而提起:“我若没有记错,定王妃的父亲是西南边军的参将吧?我若放你去投奔岳丈,岂不是纵虎归山?”
穆归仪连忙解释:“您若愿意留我性命,我自然知道避嫌,不敢再与朝中官员故旧有所来往。您若不嫌我碍眼,我便留在京城了此残生,誓死不出城门一步!”
江御暮盯着他的双眼斟酌良久,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如果穆归仪能完成任务,她也能从中获益。
“你知道穆归正为什么死得如此之快,毫无回旋的余地么?”
她问。
穆归仪努力揣测答案,试探问道:“因为……他对您没有价值?”
江御暮轻笑一声:“对,也不对。他死得快,是因为我把裁定权交给了他的王妃,结果很显然,怀王妃比我还急着让他去死。”
穆归仪很快猜到她的心思:“您的意思是——我究竟是死是活,也得交由定王妃裁决?”
其实他的理解并不完全正确。江御暮早前下令处死他们时,只说让怀定王妃替他们选择死法,却不能左右他们的死活。
她现在虽然改了主意,却没有对穆归仪解释这其中的区别,只点头道:“你可以给定王妃修书一封,让她带齐银两,回京城救你性命。”
穆归仪听罢松一口气:“是,我这便去写信!”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江御暮斜他一眼,“即便她来救你,也只能保你三年平安。”
“三年!?”
穆归仪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您既如此说了,想必还有别的条件,能保我更久的平安吧?”
江御暮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有一个任务,完成以后能保你一世安稳。”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穆归仪明白,她这是想看看他能否猜到答案。没关系,他最擅长揣摩圣意了。
除了家财以外,他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穆归仪脑中灵光一闪:“您的意思是——让我劝岳丈带领西南边军归顺于您?”
江御暮如今虽已控制住京城的局势,但是得月军只攻占了东部几座城池。倘若其他州府不愿归顺,转而割据自立,抑或形成联盟与得月军为敌,她们的帝位便难以稳固下来。各方交战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不可估量,她们定然会有所顾虑。
西南边军若能早早归顺,她们必定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