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她是男是女,三春一口咬定自己是男人,之所以他会觉得她是女人,大约是眼神不好吧。
城阳君也没细较这事,就权当她是男人了。
他觉得她烤的一手好鱼,便理所当然认为厨艺必佳,于是她被安排在君侯府的厨房,做一名光荣的厨师。
可事实上仲雪是完全想错了,她会的只有烤鱼,其余的可什么都不会。村子里没有过多解馋的吃食,才把她特殊的烤鱼本事给锻炼出来,但以她极度懒惰的个性,怎么能适应厨师这么重要的职责?
第一天上职,厨房管事想考校她一番,便问:“会切菜否?”
她摇头,菜刀会比砍刀好耍吗?
又问:“会煮菜否?”
她又摇头,煮菜需要用到锅吗?
于是……管事就让她去烧火了……
在牛山村的时候,三春见过青烧火,把木柴往灶里一扔,然后丢个火折子进去,接下来就在一边看着不让火跑出来就好。
虽然珠总说这种方法,菜不容易煮熟,还容易烧着房子,但她一直觉得青那时的样子很帅,尤其扔火折子这个动作简直帅爆了。
她把一堆柴火聚拢起来,然后学着青的样子抛出火折,顿时柴火烧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瞅着火苗一点点上窜,她开始试图灭火,灶台上没有水,只有一盆菜油……于是……火窜出灶台,窜上房顶,她开始尖叫,大喊着救命跑出去。
整个厨房都烧起来了,火光冲天,仆人们匆忙过来救火,呼喊声,碰撞声,火烧着木头的噼啪声……
看着纷乱的场面,三春背着手一阵叹息,大意是宣称自己果然不是个做厨师的料吧。
闯这么大的祸,厨房管事自是对她恨得牙痒痒,可她是城阳君亲自交来的人,又听说救过君侯,也不敢过度严苛。不过至此回之后,却是任何事都不敢再交给她了。
三春得以解脱,大松了口气,自这一天开始,又像以前过起了无所事事的日子。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厨房的门口呆,托着腮帮注视着门前的一株小草,时而望望天空。天上有一片白云飘过,小风轻轻吹来,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凉。
这样的日子她是过惯了的,只是身体清闲了,肚子却难保全。厨房管事就当没她这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叫她,要是赶上就一块吃,赶不上饿死了也没人管。
三春很忙,忙着呆,忙着等人,她在等着青来接她,所以经常会忘了饭点。这里没有人会像青一样,每天站在村口扯着嗓子喊她回家吃饭。等她意识到饿了的时候,通常只剩下点残羹,甚至有时候连残羹都摸不着。
她饿极时也会拿一些菜果生着吃,管事也不管她,只是在对城阳君奏报时,免不了说上几句她的闲话。
城阳君初时不予理会,时日久了也难免疑惑,他到底接回来的是个什么人?怎么性子如此古怪?
他本来觉得她有些像那个人,但这会儿单看性格却一点也不像的。以前的那个人不会有事没事就呆,也不会放火烧了厨房。当然,他是从不进厨房的,就算进也只会站在一边指挥别人干。
耳听着管事不断描述她如何如何,忽然有种很想见她的冲动,他放下竹简,令人把三春带过来,倒要瞧瞧这人是如何把看日头,也能当成本职的。
三春自入府之后,那被蚊子叮的包早就没了,她就在脸上贴了那块猪皮假疤,也用了一个易容丸把脸涂黑,看起来好像是在黑炭堆里滚了三滚似的。
城阳君看见她时,左左右右瞧了数眼,愣没瞧出这人是谁?
“本君见过你吗?”
“然。小人是君侯带回之人。”
“你怎会与日前相貌大不相同?”
那会儿她虽丑,却还能入眼,现在基本已经可称绝品了。这叫一个黑哟!
三春身子一挺,理直气壮道:“烈日毒辣,暴晒所致。”
也就是说她这些时日每天晒太阳,晒着晒着就晒黑了。
城阳君那一日看她时,她总躲躲闪闪的,对原本相貌记忆不大深刻,也不知是晒黑了便不见了包,还是晒黑了便遮住了包。
他原也不大在意此人外貌,只是觉得她甚为有,眼神与心中之人颇为相似才带回府中。既然她喜欢呆,干脆就交给她一个能呆的活,让她整理书库。
反正书库的书简有不少是难得用上一次的存书,她可以慢慢的整理,然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呆。
三春很喜欢这个活,书库的日子很安静,没人来打扰,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按时送饭过来。对于不管饭厨房来说,书库的生活简直是天上人间了。
到了这里,三春忽然一扫先前懒散的性子,变得积极起来。因为在整理书简的时候,她忽然现这里面的书竟有许多是她看过的。
这真是叫人欣喜若狂的现啊!就好像久旱之地终于下了一场雨,一颗枯萎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刺激它跳动的动力源了。
她忍不住仰天大笑,然后捧着脸暗自欣喜。原来她也是个有学问的人呢。以后谁再敢说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逼着他喝大粪,让他装满肚子大粪。
这两年在牛山村的日子虽然平静,但她的心一直找不到依托。她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现在读着这些书简,她心中忽然宁静,慢慢地心绪变得平和,似乎脑子也好使点了。隐约记起,曾经在过去她被一个人逼着翻阅书简,把里面的经典文章全部背熟。
她不知身为女子,自己为何要读书简,又为何要学剑术?似乎有个人想培养她,把她打造的天下无敌,可与男人一较长短。
只这个人是谁她记不清了,也许是她的父母,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不过,这么看来,她的身份更成了谜,珠所说的她可能是贵家之女的揣测也成了泡汤。
试问哪个贵家会把女儿教的厨艺针线一样不会,却学了些女子不该学的,这样的女人能嫁的出去才怪呢?
难不成她的爹娘,就是为了不让她嫁,才这么教导她的吗?
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关窍,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魏国军中。那个身份牌应该是找到身份的关键,或者军中有记录,能记载着她的爹娘是谁,家住哪里,祖宗三代……
也无心再看下去,卷起书简开始呆,心想着也不知若跟城阳君说她想从军,他会的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