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刚过,京城里一片喜气洋洋,虽霜雪漫天,街上依旧人潮涌动,大半的都在吆喝着要到威武门,不为其他,就为了一睹今日班师回朝的褚大将军风采。
去年入冬前夕,大兴朝边陲屡遭蛮人侵犯,可十几万精兵派出去却节节败退,战败书一封一封传回京中,龙颜震怒,临时调派兵部侍郎褚遥岑率五万大军亲赴战场,没想到从此之后战战告捷,敌军被打的落花流水,死伤惨重。
捷报传回时,正逢岁末,可谓举国欢腾,朝堂上下一片欢欣鼓舞,民间更是把褚遥岑视为“战神”
,如今褚大将军凯旋归来,自然吸引京城百姓热烈庆祝、夹道欢迎了。一些皇亲贵胄、富豪商贾更是包下了回宫面圣必经的鸿燕酒楼,只为一睹褚遥岑这个文人面、武将风的华采。
褚遥岑出身名门,祖上曾出过两名一品大员,但官不传三代,到他父亲的时候官职只是个小小的四品,且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妻子、一对儿女。直到几年前他科甲出身,并一举高中状元,直接被皇上钦点进大理寺,如今又立了如此大的战功,可说是光宗耀祖了。
再者,见过褚遥岑的人,都说他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且身高八斗、气质沉稳,光是冲着外貌这一点,百姓岂能不争相目睹?
“可人,今天这等日子,你怎么没有出去?”
一道俏皮清丽,且带着质疑语气的女嗓,在丫鬟打起珠帘时窜进了何可人的耳朵。
正惬意歪在美人靠上看书的何可人,只是淡淡一笑,书都还没来得及翻页,已经被来人一把抽走。
“芊芊,君子不夺人所爱……”
何可人可怜兮兮地伸出手,可是书却被她扔在老远的茶桌上,压根没打算还她。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宇芊芊掐着小腰,满脸挑衅。
“就是老子也不行啊”
,可人被她的孩子气弄得哭笑不得,“说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宇芊芊眉毛一挑,“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呢?前几个月明明是你自己信誓旦旦的说,等褚大将军班师回朝,要在鸿燕楼包一间上房,好好替他庆祝一番,也能一睹他身穿铠甲的风采,现在竟一点动静没有,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屋里的丫鬟早就看惯了二位小姐时不时斗嘴的场景,所以全都笑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
面对宇芊芊一副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何可人只能无奈叹口气,讨好的拉着她一起坐下,细声道:“你知道我病了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整个人也懒懒的,哪还有气力到外面和人挤?所以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宇芊芊听完甚感诧异,“哎哎哎?这可不对了,当初哪个跟我说,就算她只剩一口气,就是爬也要爬去迎接褚大人,那人不是你吗?”
她这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好姐妹的转变实在太大,大到她都怀疑她是不是病傻了,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去年春天,在她家的宴席上,何可人对褚遥岑一见钟情,从此之后,这个向来不常出门,不耐烦参与酒宴应酬的侯门千金,开始频频打探褚遥岑经常踏足的地方,只要有他出入的宴席,她必定是场场不落,哪怕只能远远看上一眼,都十分心满意足。
五月褚遥岑率军迎战时,她还坐着马车十里相送,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叫人都看不下去。
可自从入冬一场高烧痊愈后,她态度全变,竟对褚遥岑的事只字提及,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了,哪怕后来褚遥岑大获全胜,打退蛮夷,她也没有露出半点喜色,而且如今人都回来了,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何可人眼见她不肯轻易放弃,只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是我,难道还是哪飘来的孤魂野鬼啊?”
宇芊芊连呸了三声,照她胳膊轻拍了一下,“你还真是不忌讳,什么孤魂野鬼,口无遮拦的。”
何可人无所谓的撇撇嘴,有什么好忌讳的?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虽然至今搞不清楚怎么会重活一回,但对她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也许是临死前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祷告,并为她的惨死不值,所以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去修正上辈子的错误。
她自己也暗下决定,这一世,绝对不会辜负老天的好意,不再惹家里人伤心难过,只为自己,不再为任何不值得的人而活。
“你当真不去?”
“当真不去!”
宇芊芊再次问,“为什么?”
她实在不理解可人的改变。
何可人垂下浓密的长睫,掩盖住眼中落寞的神色,“就是想通了。”
她想通了,强宁的瓜不甜,尤其在感情方面,更是勉强不来。褚遥岑之于她,就像天际中的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只可看不可摸,挨的太近,他周身撒的冰冷就会将你冻僵,哪怕你倾尽所有热血也捂不热。既是如此,这辈子她就能避就避吧,不会再上赶着往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