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四周围以纯度极高的琉璃,将暖阁衬得十分敞亮,阁外积雪未清,反射什景灯光,满院通明。一群少年吵吵闹闹,彼此喧哗,聊得不亦乐乎。
“我听说今日有人封了好礼进宫,只备了两份,一份呈皇上,一份送咱们这来了。”
谢庭阙笑道。
一听这话,少年们都围坐过来,楚玠笑说:“我没听错吧,谁这么大派头吶。”
谢庭阙以拳捂嘴,咳嗽两声,下人便呈上几个玉碗,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碗内盛了半碗冰,冰上堆满了晶莹果肉。
蒙惟惊道:“蜜桔!没想到隆冬大雪天儿还能吃着蜜桔。”
“殿下莫怪,是我见着傍晚有人送了十筐来,又没寻着你,便自做了主,做了冰碗来吃。”
谢庭阙道。
萧珩摆手:“无妨,吃就是,应该是叔叔送来的,皇爷爷最喜蜜桔,叔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叫人送一些进京来。
萧珩说的叔叔便是凌王萧枃(j)。
卫琛望向眼前的冰碗,咽了口口水,馋虫起了,也不顾手上有药,端起来就吃。
原先他体弱,夏天都不能用这等寒凉的东西,更别说冬日了,如今有幸能尝,多亏了谢庭阙。
思及此,卫琛偷偷望向谢庭阙。暖阁里灯火通明,谢庭阙身着一袭墨绿地曲水连环花卉纹天华锦袍子端坐身侧,高挑修长的身材,俊逸流畅的侧脸,唇角扬着笑意,比满屋灯火都夺目。
谢庭阙灵敏地感觉到目光,看了回去,笑问道:“怎么了?”
卫琛见状立即移开视线看向他面前的冰碗,道:“你不吃吗?”
谢庭阙以为卫琛还想吃,把自己这碗往他那儿推了推,“给你吃。”
而后他又对着众人玩笑道:“这可都是托皇孙的口福啊,大家惦记着点啊。”
众少年哄笑道:“那是自然。”
吃完冰碗,众人寻了乐子来玩,他们或投壶,或博戏,或打马吊,荣南王世子拿了个果子,道:“散开了玩好没意思,不如都凑过来,一同乐呵。”
他将手里的苹果从左手抛到右手,想出个好点子:“传果儿玩,传到谁手里,谁便得说个儿时或近来的糗事,如何?”
众人纷纷叫好,围坐一圈,拍起木几,苹果在少年郎手中传来传去。
蒙惟使坏,拖着时间将果儿往卫琛那儿传,最后一刻是谢庭阙从卫琛手里轻轻将果儿拿了过来。
见状,萧珩道:“你从小就是照着神仙模子刻出来的,能有什么糗事……没意思得很,换人换人。”
谢庭阙挑眉,道:“怎么没有,有一年过年,你闷得无趣,要出宫逛庙会,扮了个小太监,那时你还小,连半丈高的墙都爬不过,我肩膀扛着你,结果被太傅抓了个正着。薛太傅素来严厉,罚你抄书,然后追着我从承乾殿一路骂到西华门,这算不算?”
众人听罢笑得前仰后合,薛太傅可是号称‘燕京第一嘴’,在他那儿,谁都别想从嘴上讨着便宜。
萧珩挠挠脸,无奈道:“这究竟是你的糗事还是我的。”
谢庭阙的父辈战死沙场,皇帝念他可怜,从小将他接进宫里,与萧珩、徐烨两人相伴长大,谢庭阙和徐烨从小可没少替萧珩吃板子。
卫琛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个来回,喝了杯梅子酒,心想怪不得谢庭阙说只要同皇孙讲一声,就能带自己去春蒐,原来他们这么熟悉。
几轮过后,糗事便跑了偏,在此的俱是半大小子,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说来说去,最后无非是一个“情”
字。
这一次下来,是蒙惟输了,楚玠出鬼点子非要他说个心有好感之人,还必须是大家认识的,不许拿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浑水摸鱼。
蒙惟喊道:“怎么到我这儿就变卦了,这种事怎么好随意说,不是毁人家清誉吗?少趁机作弄我,赶紧换个问题。”
众人大声喧哗不依,卫琛道:“这有什么的,在座的都是熟人,玩笑话罢了,谁会当真。”
蒙惟无奈,只得道:“那可说好了,你们家在哪儿我可都门儿清,要是被我发现消息走漏出去了,我一家家上门打啊。”
蒙惟拿手指指一众人,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之前下意识看了卫琛一眼。
卫琛被蒙惟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心头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蒙惟瓮声瓮气道:“璇姐儿。”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哪家的璇姐儿,就见卫琛猛地跳起来,一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是是是我家那个璇姐儿吗?!”
蒙惟娇羞点头。
卫琛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绊倒在缂丝牡丹桃鹤纹流苏坐垫上,嘴巴张了几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倒也不是卫琛夸张,是因为小时卫璇带给卫琛的阴影实在太大。彼时刚刚挖掘出习武天赋的卫璇满腔热血,可惜没人陪同一起讨论练习,乐趣和成就感顿时减半,于是卫璇就把主意打到了刚满五岁的卫琛和蒙惟身上。
那一阵儿,只要路过靖宁侯府就能听见一片小孩儿嗷嗷惨叫之声,好不可怜。虽然蒙惟天生皮糙肉厚,和粉装玉琢如珠如宝的卫琛不同,但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卫琛被调教的一见到卫璇就两腿发软,实在想不通蒙惟怎么会对卫璇这样恐怖的女子心有好感。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卫琛,到了大家不得不分离之际,卫琛都没想明白。
回去的时候路过了长顺街,途经云华书斋,卫琛对蒙惟道:“要不你先走,我想去书斋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