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妙年也扯着望舒衣袖,撒娇道:“望舒,去吧去吧,那头可热闹了。”
随后她又贴近耳畔,小声道:“那儿还有江南来的沈郎,芝兰玉树才情冠绝,都说他是今年春闱最有希望夺得魁的英才。”
晏希白朝着杜婵娟微微颔,却依旧看向了望舒,问道:“可要去船上小憩?”
望舒笑着说:“嗯,劳请娘子带路吧。”
望舒撇开众人走到了后头,越想越觉得奇怪,便与晏希白说道:“京郊虽多草木,但今日人流涌动,这吆喝嘈杂,歌舞不绝,即使有蛇也当伏丛不出,这是其一。若真是有人蓄意放蛇,会不会与早上纵马之人是一丘之貉,但为何却是大庭广众之下冲着殿下而来,这是其二。”
素娥开口提醒道:“娘子,蛇虽眼钝耳聋,却嗅觉灵敏,我听闻有专人驯化,能够叫它循着味道跟来,再狠狠的一口咬上去。”
望舒愣了愣,“居然还有这种奇事。”
晏希白道:“望舒,若真有贼人所谋,近日还是闭门不出为好,本宫会派人查明,给你一个交代。”
“好。”
*
众人来到渡口,上了舫船,碧水江天,云浅山低,当真是诗情画意迷人眼。
琉璃盏中葡萄酒,画屏之前玲珑棋,那方诗人即兴而赋,这方便有歌姬紧随其后,弹乐奏唱。
望舒落座之后,便有侍女走来献上果品佳酿,舞姬入池,柳腰翩跹。
她感慨道:“好生雅致大气,杜娘子有心了。”
杜婵娟双目不离晏希白,浅笑着说:“应该的,余家清正,皆不喜奢华,但能博殿下一笑,便也值得。倒不像戚娘子这般多金,随意购个酒楼饭肆,茶汤小院,再买上什么胡商香料、珍珠碧萝,又或者到勾栏之地一掷千金,赎回个女妓,不知是留下给自己消遣,还是送给未来夫婿当个妾侍。”
望舒倒没想到她会这般呛人,“娘子说笑了,我这人善妒,最是见不得未来夫婿与他人拉扯,又怎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她更是掩面嗤笑,“戚娘子才是说笑了,善妒乃是七出之一,您又何必如此诋毁自己,若是让他人听见,谁还敢上门求娶?”
望舒惬意地往身后一躺,跟人拌嘴还蛮有意思的,不过既然她非要咄咄相逼,那她自然也可以暗箭伤人,“这就不劳娘子费心,这七出之罪本就待女子极为苛刻不公,我一不求权贵仰仗,而不求情深似海,这婚事自然不急。”
“但我却听说杜娘子家中可是催的紧,平日里又是绣手帕、绣锦囊,不知道可为它们寻到主人,我倒是认识好些正值妙龄的小郎君,你若喜欢我还能给你介绍一二。”
她大概是默默翻了个白眼,便不再说话。
另一艘画舫上的大诗人又出了奇思巧作,爱意萌生的小娘子可坐不住,趁着众人狂欢,又是仍手帕、又是扔绢花,还有些不管不顾的,便是金珠翡翠也疯狂地扔了过去。有些砸不中,便掉进了水中,噗通的响声格外悦耳。待人潮散去,泛舟打捞也够寻常人家花上一年半载。
歌舞不停,极尽奢靡。
人生百事一杯中,喝也愁,不喝也愁。
望舒看着云卷风起、一直到日落黄昏,杯中酒见底又续上,身旁人来又人往。
晏希白不喜欢暄闹,只在一旁静静坐着,看她,然后神游。或许觉得哪道点心好吃,便递了过来,或许觉得她口干舌燥,又倒了清水,或许见她出了薄汗,再悄悄送她手帕。
望舒喝的渐渐有了醉意,脑中乱作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无法思考,他人说话也不能深究。
她酒品还算不错,起码不会说些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就着落日投来的一抹余晖,再懒洋洋、慢悠悠倾倒在晏希白怀里。
他身上永远泛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晏希白见望舒醉酒之后,双脸酡红,就连原先清冷的眉眼也尽是娇憨。她乖乖的,动也不动,只是静静躺在怀中,连带着淡淡的酒气、若有若无的呼吸,安静得好像能听到谁的心跳,在胸膛之中打着鼓。
她的一双眼眸像小扇般扑通扑通眨巴着,愣愣的、无辜的看向晏希白。
众人向他们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晏希白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挡住望舒的醉颜,谁也看不见一丝一毫。
望舒闻得到他袖子上残留的墨香书气,酒醉之后又显了些幼稚心态,她掀开他袖子的一角,犹如管中窥豹一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觉得无聊,又趁着别人看不见,便对着晏希白动手动脚,这也摸摸,那也摸摸。就连自个儿也要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眼,假装入睡。
他察觉到痒意之后,轻笑着说:“就你爱玩闹……”
她不闹了,安静下来,不知不觉便哼唱起母亲家乡的歌谣,随着画舫在水面上轻轻荡漾。
春日飘来一场桃花雨,极尽的温柔和浪漫,她要溺死其中。
许是玩得无聊,她在直起身板,嘟嘟囔囔地说了句,“有点熏,我去吹吹风。”
晏希白道:“好,素娥,将你家娘子扶稳了,莫要跌跌撞撞掉落水中。”
望舒笑着说:“我水性极好,掉下去便当是洗了一场春雨,她们说这是好兆头,能去去身上的晦气,日后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他摇了摇头,只当望舒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