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乃百刃之君、诸器之帅。可惜纵使剑气凌云,屈迹于万夫之下,也依旧改变不了人生可能出现的三个变故乐极生悲、无事生非、绝处逢生;也仍然逃避不了人生经常出现的三种失意求之不得、熟视无睹、欲不达。爱情亦是如此。有些事,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结果求之不得;有些人,我们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结果熟视无睹;有时候,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结果欲不达。
相遇不过大梦一场,人人皆是过客。只是回忆成为搁浅在岁月里的一往情深。终是无缘一别两欢,曾经的满心欢喜变成形同陌路。只是原本没有开始,努力想要挣脱彼此世界的彼此,却在命运的折腾下,一次又一次的邂逅,最终将往事煮酒,一身落拓,只因爱情同人生一样,皆如酒,要经历时间的沉淀,在于珍藏,愈久弥香。
且说当日被困于北斗七星绝杀阵中,随着时间推移,白衣帷帽男子与对方的交手程度越激烈,刀剑和鸣,不绝于耳,双的身法都快到了极致,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以快打快,所过之外,尘沙飞扬,劲风呼啸,一道道金光涟漪疾闪而逝,往往是第一招还未完毕,第二招已经跬步不离,让在场的宾客和群豪直觉雾里看花,看得应接不暇。
面对对方击则尾应,击尾则应,击腰则尾皆应的强劲攻防守势,白衣帷帽男子在敏捷的出击、纵横的劈刺的时候,采用刚柔相椎招数,以凌厉迅猛的庖丁解牛手法完成迎战。几番下来,彼此虽是不相上下,但自己却精力耗竭较大,有些气喘吁吁,他不禁颔一笑,赞道“妙哉!这阵法布局精湛,有意思!”
虽是嘴角含笑,却也深知如果继续这样打持久战下去,自己的体能和内力只能消磨殆尽,必须尽快找到破阵方法,不能坐以待毙。
对于破阵而言,无外乎两种方式,第一种暴力破阵,以强劲无比的内力和真气冲击阵法,把阵法的结界打碎;第二种,找出阵法的连接网络,以自身功力和手段摧毁其中关键连接,从而打乱阵法运转突围。不过对于此阵而言,一经催动,阵法瞬息万变,黑衣劲装骑士时不时地左穿右插,虚实互易,不由让人眼花缭乱,顿感扑朔迷离,阵法之精妙,一时极难抵挡,体现了“二流摆阵打一流、一流摆阵打绝顶”
的布阵宗旨。
白衣帷帽男子刚刚理定了思绪,忽然觉得阵法中七人众加了攻势,脚步错杂,然而进退趋避,步伐越来越快,手持的刀剑舞动也越来越疾,被北斗七星绝杀阵所包围的圈子范畴则不断在缩小,空间被挤压,有限的阵地内释放的真气对冲得更加厉害,龙腾虎啸般争夺着制高点。这一切,仿佛是渔翁在出海捕鱼,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把整张大网抛洒出去,随着鱼儿不断落网,白帆点点,银麟雀跃,便一点一点地往上拉收网,且兴致勃勃,士气高涨,志在必得。当下,自己就是那条落网之鱼,正在被等待白鱼入舟,结果是否会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的下场,就看千钧一之际,要么等待束手就擒,要么拼个鱼死网破,要么力争鱼跃龙门。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女子珠圆玉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是娇弱轻柔,却似曾耳闻过,如同炎炎夏日里股股喷珠吐玉的清泉,疾呼道“小心,花信子!”
,纵然是简洁明了的几个字,却如醍醐灌顶,顿时让白衣帷帽男子心中豁然开朗。他再仔细看阵法,六名黑衣劲装骑士手持青钢剑各自站的点位,如果不看作位居于大熊座北斗七星的斗身和斗柄,便也构成六片花瓣风信子似的列阵。北斗七星被民间联系起来想象成为舀酒的漏斗,而风信子的整个花型也正如漏斗一样,顶上的花苞先开放,一层层往下开,等到花全开,组成繁花似锦的花球,六片花瓣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每一朵似乎都难以舒展,蹙眉含怒。
眼看白衣帷帽男子在北斗七星绝杀阵中缠斗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交手了数十招,体力有些不支,逐渐处于下风。场宾客和群雄的眉头遽然皱起,虽然接连看下去,刀光剑影晃眼,视觉有些疲惫,但仍半垂着眼帘,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战局,眼波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的微澜。
白衣帷帽男子改变了攻防姿势,原本他打算从戴毡笠的男人下手,当其冲,全力攻击,以期将其所处作为阵法连接星的冲要之地扰乱,进而打破平衡北斗七星绝杀阵的灵元之气,最终实现突围的目标,但是经过尝试,这个破阵的方向似乎错了,每一次在与七人众交锋周旋之后,对天权星出攻击,都会感受到有一股雄浑猛烈的力道向自己反噬过来,让手中剑气运转不灵,仿佛被人“借力打力”
,使之内力外泄。
通过女子的点拨,他立刻顿悟了,北斗七星绝杀阵虽然看似源于玄真教天罡北斗阵的阵法,触类旁通,破解之法理应与破解天罡北斗阵之法相似,实则却是拿了天罡北斗阵做了掩饰,欲盖弥彰,其阵法隐藏了原本属于日月神教的吸星大法招数,可以吸食他人内力转化为自家真气存于丹田气海中。如果破阵之人,一心想要通过主动击溃位于要冲之地的天权星,不仅不能牵一而动全身,取得“拆卸关键部分,全线瓦解整体”
的预期效果,而且还会将自己的内部,拱手相让给他人,一举被阵法中位居于天权星的对手所吸食,化为己用。难怪自己在不到一炷香时间的时间,竟然觉得内力消耗极大,已经力竭一半。
想到此,他不仅打了一个冷颤,心中陡然一紧,暗忖道“此阵法果然城府深沉,却是用心险恶!”
对此,他怔了一怔,神色陡地一凛,唇角却蕴着一丝浅笑,似乎已经参悟了破阵的玄机,一步飞身跃起,盈盈地道“阵法之道,固然讲究故弄玄虚,不过连名字都要欲盖弥彰的阵法,我在人生中还是头一遭遇到。实在是佩服!佩服!佩服!”
他一连说了三个佩服,清眸扬起,神色平静如水,话语的锋利却藏在悠然语调中,饱含鄙夷之色。
戴毡笠的男人的目光倏地一跳,颇为意外,盯着白衣帷帽男子,微微语塞。倒是一旁站在玉衡星的黑衣劲装骑士的声音陡然响起,且面带冷冽,将质问之声高高抛向云际,持剑斥责道“你在这里说什么鬼话!临死之人,莫非就要鬼话连篇了吗?”
白衣帷帽男子笑意更是轻浅,并不愤然,更不畏死,迎着对方怒斥的目光,喃喃道“主子都没有来得及争辩,奴才倒抢先一步,满口鬼话了!”
说着,他的手腕一掷,顿时寒光一闪,一枚暗器朝玉衡星的方向直飞过来,说话的黑衣劲装骑士闻声急忙侧身避开,却不料被对方来了个声东击西,只听“哎哟”
一声叫唤,自己的左右脸随即被迎面而来的剑气,各扇了一记耳光。虽说身为高手,黑衣劲装骑士不至于如常人会眼冒金星,但顿感火辣辣,如同酷炙熏蒸的暑气扫荡了面庞,他悚然一凛,回头一眼,不料想所谓的暗器竟然是虚晃一枪,乃白衣帷帽男子为吸引眼球,故意做出射暗器的手势,真正的意图是要趁其不备,给自己留下两记耳光的教训,其出手奇快,根本避闪不及,啪啪两响,正中脸颊,甚是清脆爽辣。
对此,白衣帷帽男子保持着矜持沉静的容色,屏住心气,沉声道“这两记耳光,一记是替你爹娘教训你,在迎战时不要轻易分心,免得乱了阵脚,妄辜送了性命;一记是替你主子教训你,不要目无尊卑,在主子还没有话的时候,抢了主子的风头。”
顿时,被打的黑衣劲装骑士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仿佛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般,昭示着自心底的愤怒。其他黑衣劲装骑士相视而看,微有惶然之色他们分明在迎战时候没有丝毫分心,却依旧没有看清楚白衣帷帽男子是如何出手弹出剑气,也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竟然使出虚晃一枪。
正当一众黑衣劲装骑士对准白衣帷帽男子怒目而视,纷纷惊怒呼喝,准备齐剑并取其性命之时,戴毡笠的男人眼皮轻轻一跳,右手再次挥起,示意众人保持克制,不要被情绪左右失去方寸,以免影响了阵法功效。他目如深潭般沉默片刻后,肃然问道“如果不叫北斗七星绝杀阵,那么它的名字应该叫做什么?”
白衣帷帽男子面色依旧平静,仿佛一碧万顷的无际青绿,波澜不惊,话音却如同钢刀般利落而下,定定地道“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唐代第一名将卫国公李靖的‘六花阵’被尔等移花接木,嫁接在了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上,也是一种创举。更何况还融合了日月神教的吸星大法,真是博采众家,取其所长。”
说着,他的眼眸一凉,表情又如同深秋里被冰霜凝冻寒气透骨的湖面,不过目光清澈如许,冷冷道“天罡北斗阵讲究是七人联合协调攻防,只要一人出现状况,整个阵法的攻击力即刻会大打折扣。如果出现状况的人又恰巧处于要冲之地的天权星,那么整个阵法就等同于土崩瓦解—你们故意以‘北斗七星’冠名,是趁机误导,想让人先入为主,对破阵之法产生执念和偏差,进而步步为营、招招入胜,达到‘绝杀’的目的。”
此番话一出,立刻语惊众人,在场宾客和群豪无不觉得后背彻骨冰凉,目光虚浮在远处,仿佛十冬腊月里有冰水掺杂着无数冰块从头顶浇灌而下,一时间嗓子眼张不开,闭口翘舌,浑身麻木。
戚然相对,倒是戴毡笠的男人在诧然片刻之后,旋即释然,唇角浮现出一星傲慢依旧的笑意,扬了扬手,居高临下地道“越是交手,就越喜欢你了!虽不知你的相貌面容,不过可以肯定,但凡连男人的喜欢的男人,就不知道会让多少女人为之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