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只霎那間,夜風呼嘯,黑雲褪去,圓月在此刻徹底綻放光華。
宋喻生眼瞼輕顫,本是一灘死水的眼睛卻因此話而有所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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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楚背著宋喻生回了家。
這個世道女子難活,尤其是像溫楚這樣的女子。溫老爹年輕的時候也學過功夫,即便後來出事成了個跛腳道士,卻還是堅持帶著溫楚強身健體,教她習著一些簡單的防身功夫,不至於在她被人欺負的時候無力自保。
是以即便溫楚是一介弱質女流,又因為吃不飽飯而餓得身形更加消瘦,卻也堪堪將宋喻生背到了家。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創口已經被溫楚用布條堵住了血,否則還沒走到家,宋喻生興許就要因為失血而亡。
溫楚開了房門,將人放倒在了床上。
她探了下宋喻生的鼻息,微弱的氣息噴在指尖,見人還有氣,便拍了拍他的臉。
宋喻生渾身上下只覺疲累得不行,就連傷口處的疼痛都快要感覺不到了,他勉強睜開眼來看向了那個小道士,只聽得她在自己耳邊斷斷續續說著話。
「我去外頭給你找大夫,你可千萬千萬不要睡著了,知道嗎?」
宋喻生點了點頭,那個小道士又說,「如果你死了,我真是白白廢了力氣背你回家了,怎麼著都得撐著我給你找大夫來。」
宋喻生聽到這話有些想笑,這個小道士倒還真是有,方才分明算卦出來是大凶不願意救人,偏偏後來又折返回來救了自己。
好看?當真是因為好看嗎。
他不知道,只是聽到這話又點了點頭。
溫楚見他神思還在,才稍稍放下心來,拔腿就跑出了門。
山腳下的村莊為趙家村,村裡頭有個上了年紀的五旬大夫,因著這村裡頭只有這個大夫,大家都喊他趙大夫。
溫楚的家住得偏僻,她也不敢耽擱,生怕回去晚了宋喻生就沒命了,她氣都沒喘上就跑到了趙大夫家門口。
經這麼一番折騰,現已經三更天了,趙大夫年紀大,這會興許早早就已經歇下了。
溫楚奮力地拍打著他家的大門,喊道:「趙爺爺!趙爺爺!救命啊!出人命啦!!」
門被溫楚拍得框框作響,再加之溫楚尖細的喊叫聲,可謂是十分吵人,沒一會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趙大夫,而是趙大夫的兒媳,趙青。
溫楚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廂趙青見到來人是溫楚便放聲音大罵,「吵什麼吵啊!大晚上的嚷嚷,叫魂啊!」
趙青三十來歲的年紀,體格有些肥胖,被吵醒之後面上儘是怒容,說話之間肥肉橫顫。
溫楚來不及和她掰扯,只是雙手合十求道:「麻煩嬸子幫我喊喊趙大夫,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趙青的臉上肥肉堆積,一雙眼睛被擠得只有綠豆大小。
她推搡了溫楚一把,罵罵咧咧道:「起開遠些,別是沾了什麼晦氣東西跑我家來發癲了。救命?你個是要救誰的命?再說,找大夫看病不要錢啊,你有錢嗎你!」
溫楚身形本就瘦削,挨了她這麼一掌,險些站不穩當。
這村中會治病救人的也就只有趙大夫了,若是喊不走趙大夫,那便要去鎮裡,溫楚就算是有力氣跑去鎮裡搬大夫回家,也不見得宋喻生等得到了。
眼看著趙青要把門關上了,溫楚情急之下說道:「嬸子不是一直還想再要個孩子嗎?我幫嬸子算算,究竟能不能再懷。」
趙大夫只有一個兒子趙成,趙青和趙成成婚近乎十年,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兩人都還想再生,奈何偏偏就是再懷不上,就算是趙大夫如何幫她調理都沒用,這件事情趙家村裡頭的人都曉得。
眾人都覺得要麼是趙青的身體出了問題,要麼就是趙成的身體出了問題,否則怎麼可能再也生不出來了。
溫楚見到趙青當真停了手上的動作,急忙補充道:「我可以幫嬸子算算到底能不能再有孩子,只是我命薄,現今正值子時起不了卦,嬸子若幫我把趙大夫喊出來,明日定親自登門給嬸子算上一卦。」
趙青心中是將信將疑,嘴上卻還是不饒人,「你少來跟我扯東扯西,有沒有全都憑你一張嘴來說,我憑什麼信你?」
「嬸子,我不騙人的,我如果騙了你那便是敗壞了我爺爺的名聲。」溫楚神色認真,看著不像是作假。
溫老爹為人甚好,即便是趙青這種刻薄的人對他也說不出壞話來,她信了幾分,卻想到了什麼,問道:「可你爺爺不是從來沒有給人算過命嗎,你當真會算命?」
溫老爹只是不願意給人算命,並不是說不會算命。
他師出朝天觀,此觀是當今大昭最富盛名的道觀,靈惠帝如今重用的道士,多是從朝天觀之中所出。溫老爹在道觀之中多少也算是師祖那一輩的人物,只是後來出了些事情才開始外出遊歷,不再在朝天觀待著了。
溫楚跟著溫老爹學了六年的道術,按輩分來說,朝天觀一大半的人都得喊溫楚師兄。
溫楚說道:「我會,面相,易經,梅花六爻,爺爺全都教過我的。」
趙青哪裡懂得什麼梅花六爻,然見她如此模樣,說的話也像是真有幾分本事,這才終於鬆了幾分口,去屋裡頭喊人了,總之是趙大夫去救人,又不是她去,若是溫楚真誆騙她,她便和她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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