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将将站稳脚,破口大骂,“我草,你长没长眼,走路不知道看道儿吗,撞到人了不知道说对不起吗。”
谭溪月回身看他们,声音虽轻但不软,“哦,原来我撞到的是人,我还以为我撞的是嘴里乱喷粪的畜生。”
胖子看清谭溪月的模样儿,眼睛一亮,刚要软下态度,叫一声好妹妹,听到她的话,又立马翻了脸,“你骂谁是畜生呢,不是,你骂谁乱喷粪呢,我们招你惹你了。”
谭溪月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她心想她真是长本事了,除了钱淑芬那次,这是她第二次和人起这种正面的冲突,还是跟两个男人,她知道她不够冷静,但听到他们那样的话,她也不太想冷静,她回道,“谁刚才说话了我骂的就是谁,你刚才说话了吗?”
胖子被她一句又一句的软刀子弄得有些懵,“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儿,我们说你了吗,我们说的是那哑巴,你急着出什么头,你是他姘头啊?”
谭溪月默了片刻,胖子看她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猜对了,还要再叫嚣,谭溪月绷直肩,昂着头看向他,轻声道,“我是他媳妇儿,他娘是我婆婆,你说我骂不骂得你们。”
胖子瞬间被堵得有些哑无言,有些浑话他们私下说说不过是图个嘴里痛快,没想让正主给听个正着。
有人走到谭溪月身边,伸手搂住她微微颤着的肩膀,给了她些力量。
胖子一看到陆峥,当下就变了脸色,想赔个笑脸儿说闹着玩儿的,但看到他发寒的面色,怎么也笑不出来,一时间面部神经都有些扭曲,瘦子瞅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跑,胖子暗骂瘦子一声没义气,边跟陆峥摆手边往后退,“哥,我们刚才说着玩儿的,嫂子听岔了,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嫂子你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哈。”
说着话,人也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陆峥偏头看她。
谭溪月没有看他,她将无名指上的戒指用拇指悄无声息地退下来,慢慢攥紧。
金属的棱角硌到掌心,却不觉得疼。
晚上风起得更大,院子里的柿子树都被吹得“沙沙”
作响,谭溪月关紧窗户,拉上窗帘,转身走到床边。
床上还是只铺着一条薄薄的夏凉被,她盯着被子上的大红喜字愣了会儿神,然后弯腰扯起被子,拆下被罩,团了团,扔到了墙角的脏衣篓里,夏凉被迭好,放到沙发上,明天要是日头好的话,再一块儿都给洗了。
她到衣柜里拿出两条厚被子,又拿出两床新的被罩,被罩上没了大红的喜字,可还有鸳鸯戏水,她边扯着被子边想,回头还是要买两床纯色的被罩,不用有任何花纹。
被罩全都套好,一条被子铺在他那头,一条被子铺在她这头,床很大,两条被子中间隔着一道缝隙,泾渭分明。
床头柜上,那几个盒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她从包里拿出那条项链和戒指,重新放回盒子里,又将盒子一一盖好,迭摞着收起,想了想,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放到了最里面。
谭溪月关好抽屉,躺到床上,侧身背对着洗澡间的方向,裹紧身上的被子,洗澡间的门打开,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靠近,她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尽量控制得均匀。
她在黑暗中能感觉到他站在了她的床前,她数了会儿星星,又默背了两篇英语文章,就在她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他的脚步转开了,谭溪月揪着被子的一角,慢慢地松了口气。
不多时,床的另一侧微微塌陷下去,谭溪月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连背都有些僵直,不过他上床之后就再没有别的动静,谭溪月又等了会儿,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他睡觉一向安静。
她睁开眼睛,小幅度地动了动绷得有些酸的腰,想回身看他一眼,又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气温降得厉害,哪怕是换了厚被子,她也觉得手脚有些冰凉,被子捂了这么半天好像也没怎么捂出热乎气儿来。
谭溪月把脸埋进被子深处,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一声,这才过了多久,没了他的怀抱,她已经有些不习惯,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对他这样依赖下去了。
身后的人慢慢挨过来,谭溪月呼吸一滞,又想闭上眼睛,只是还没来得及,她就连人带被子让他一起抱到了身上,她隔着一层被子压着他,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她想躲都躲不了。
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漆黑的瞳仁显得更亮,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沉默浸在黑暗里,掩着各自的心事。
谭溪月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碰了碰他的眼角,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着生人勿进的冷漠,笑从眼底淌出时,又生出一种让人眷恋的温暖,明明是两个极与极的反向,却同时存在在他身上。
陆峥攥住她的手,展开她的掌心问,【今天吓到你了】
谭溪月摇摇头,轻声回,“没有。”
陆峥仔细看她,谭溪月想避开,又直视他的眼睛,让他看个明白,她胆子还没有那么小,不会轻易地被吓到。
她当时身体控制不住地会抖,是因为气愤,她虽然没见过他的母亲,但她总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的人,提起她,她就有一种很自然的亲近,就像是她的家里人,她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多骂他们两句。
陆峥一笔一划地写,【对不起】
谭溪月看他,“你说什么对不起,跟你没关系。”
陆峥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会没关系,他虽然只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大概也能猜到那两个人说了什么,要不是因为他,她不必受这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