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撩起,柳溶月眼见来人,当即双目含泪,差点儿痛哭出来:“爹爹!”
苏旭连忙掐住她的胳膊,小声嘀咕:“别哭!祖宗!这是我爹!”
果然,柳溶月就见父亲十分奇怪地看着自己:“旭儿,你怎么了?”
亲生父亲,咫尺天涯。
柳溶月心中纵有无数委屈,竟然一句话都不能说。要不是苏旭紧紧地掐着她的胳膊,新姑爷难免会扑到老丈人怀里嚎啕大哭,难免成了京城奇景,必然会出市井异谈!
倒是苏旭这个“亲生女儿”
看“父亲”
如此慈爱热切地瞧着自己,嘴角为难地勉强抽了抽。他寻思:柳大人……可比那年春宴憔悴许多……
柳溶月强迫自己定住心神,她几乎把下嘴唇咬破,才挤出一句话来:“爹爹,儿……旭儿是见您清瘦了不少……心中担忧……”
柳智远欣慰地拍了拍“女婿”
肩膀:“不知不觉旭儿都长在和么大了。旭儿孝顺,果然不假。你有所不知,溶月她娘过世之后,我忧伤过度染了痼疾,此番入京长途跋涉,居然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他转向女儿蹙眉叹息:“爹爹平常身子不好就罢了。就是月儿成婚,我都未能起身操持,真是对不住女儿。”
柳大人轻轻握住了苏旭的双手:“儿啊,爹爹知道你心头委屈。今日既然回门,不要急着回家。我已备下酒饭,咱们父女翁婿好好叙叙。爹也甚挂心你们啊。”
苏旭素来不惯被生人拿捏身体,可他抬眼看到“父亲”
满眼舐犊情深,不由心中感动,也就随他去了。
此情此景落在柳智远眼中,便是女儿嗔怪自己对她不闻不问的铁证了!柳大人心头一酸,更觉自己对不起女儿!立时打定主意要对她好好补偿!
柳智远淡淡吩咐黄氏:“朝颜成婚在即,你尽可去忙。我和月儿有许多体己话说。你也不必在此。”
黄氏心中愤愤,黑脸行礼,扭头去了。
柳智远看向“姑爷”
满脸歉意:“妇道人家小肚鸡肠、胡言乱语。咱们不理她也就是了。”
柳溶月心头委屈:“爹爹!可是黄氏苛待女儿……”
她话还没说完,忽觉苏旭一下子捏住了自己手指。柳溶月自知失言,立刻住口。
柳智远倒是不以为忤,他“呵呵”
一笑:“无妨!无妨!贤婿肯为月儿出头,吾心甚慰。”
略停了停,他轻声叹息:“怪我忙于公务,疏失持家,这些年来委屈了月儿。说千道万,黄氏总是朝颜的亲娘,你们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吧。”
说到这里,柳大人眼睛一亮:“倒是我的月儿,今日居然对继母以理相驳,胆子也大了许多!甚出为父意料!爹早就说过,我的月儿聪慧异常,吃亏在胆小懦弱。如今看来,果然成了亲就是大人了。竟与少时截然不同!”
苏旭心道:说千道万,这句“截然不同”
大人您算说到点子上了。可惜我还没法儿夸您。
这顿团圆饭吃得平稳顺遂,席间柳大人和姑爷提起朝中之事,柳溶月刚刚面有难色,苏旭便轻声叹息,说什么丈夫被继母嘲讽仕途不顺,心中沮丧,不欲多谈政事。柳智远与闺女提及家务亲眷,苏旭懵然不知,柳溶月就坐在一边打托辞打岔,规劝岳父多多保养身体,琐事何必多谈?
只是言谈之间,苏旭隐隐觉得柳智远似乎有话要对女儿说,碍于女婿在侧,不便出口。
果然,小宴之后,撤去残席。
柳智远携了女儿的手对女婿温言笑道:“旭儿啊,我有些私话要嘱咐月儿。我这府邸虽小,布置却还不嫌污目,你且四处走走,也算认认家门。”
柳溶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苏旭对自己朝窗外连打眼色,那意思似乎是让她找个地方偷听一二。
柳府房屋格局柳溶月是闭目也不会走错,她信步出门,只说散酒,也不要丫鬟小厮跟随伺候,三两步间便踱到了花厅之侧的假山洞中。这里地处偏僻,恰在内室轩窗之侧,偷听屋中谈话最是方便隐秘。
柳智远亲手将“女儿”
带入内室、摒退仆从,他脱口就问:“月儿,你可知为父为何要违逆你的心意,强你嫁入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