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碧空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富春山庄的运作方式,是他当初一手设计的,所以除了千鳞卫中的重要人物,没几个人能知道密室的存在,红先生竟然能这么快就搬空密室,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和沈碧空一样,早知道密室的存在,要么,就是撞大运了。他能在郑复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显然,早有谋划,所以不可能是后者。
红先生竟然能知道密室的存在,那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千鳞卫又有什么关系?
沈碧空走神了,他只是在天绝谷沉寂了三年,这世间却已是人才辈出,一个凌寒,就让他有捉摸不透之感,现在又冒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红先生,神秘莫测。
范九斤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又道:“你让我查的事情……”
沈碧空回神,仔细倾听。
范九斤却一摊手,道:“没查到。”
沈碧空惊讶的挑了一下眉,他离开楚都前,最后叮嘱范九斤的事情,就是帮他查一下东镇抚司的密档里,有没有记录关于尸虫的事情,屠郎中售出了两丸尸虫,售价不菲,寻常人家受用不起,其中一丸的受害者是紫衣侯,另一丸除非没有被使用,否则,受害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也不会差紫衣侯太多,五大密卫组织无孔不入,只要有些蛛丝马迹,怎么也该有所记录才是。尤其是凌寒为此还用了三颗天王补心丹来换,更证明,另一丸尸虫必定已有了受害者,既然梅花卫都能掌握些消息,东镇抚司没道理查不到密档。
范九斤一脸的为难:“当初答应东主时,以为是小事一桩,不曾想……”
他又一摊手,惭愧道,“我的级别不够啊!”
沈碧空又惊讶的挑了挑眉,范九斤在东镇抚司的级别虽然不算高,但却是实权千户,什么难手的案子都是他经手在办,可谓是翁成焕的得力干将,虽然没有升级到心腹干将的层次,但是办案需要,所以范九斤在查阅秘档的时候,比他的实际官品高两级,也就是说他有权查阅东镇抚司同知一级的密档,依照沈碧空的推测,这个级别足以查阅东镇抚司绝大部分密档了。
“只是级别不够,而不是没有这份密档?”
沈碧空表情凝重几分,确认的问道。
范九斤摸摸下巴,道:“翁指挥使知道我在调查密档,特地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
所以密档肯定有,只是,范九斤没资格查阅,不但没资格查阅,甚至还有可能会为之掉脑袋,如果不是他真的很能干,而且当时翁成焕也忙着清剿富春山庄残余的千鳞卫,说不定就不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沈碧空的手指不自觉的伸了伸,似乎是想弹桌面,但又及时缩回去,这是他以前思考时的小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还是改了好。
“这件事……比我想像的还要重要啊……”
沈碧空觉得,他和凌寒的合作,大概可以更紧密一点,他相信,凌寒肯定知道什么,不一定非得从东镇抚司里查。
凌寒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干什么,自己“病”
了这几日,都不见他露个面,沈碧空打算干脆自己主动一点,和这位“盟友”
热乎一下,于是范九斤走后,他就让流星给凌寒送了讯。
当夜,凌寒就来了,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里,连守夜的罗峰都没能及时察觉,当然,凌寒推门的时候,他还是过来了,只是守在窗下,并没有阻拦,因为沈碧空提前就交待过了。
沈碧空倒是估摸凌寒天黑后会过来,只是自己精力不济,等着等着就倚着美人榻迷迷糊糊,半睡不睡,门开风至,鼻尖突然嗅到了冷冷的梅香,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你杀人了?”
冷冷的梅香下,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凌寒挑了挑桌上那盏昏暗的小烛灯,将火光挑明,才笑道:“嗯,刚宰了几只鸡崽儿,怕你闻了不舒服,特意熏了衣裳,没想到还是让你嗅出来了。”
沈碧空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小娘子。”
何至于一点血气都闻不得,他心里不禁又开始窝火,凌寒这分明是不把他当男人看是吧。
凌寒见他面色不善,顿时苦笑,也不知怎么,每每想讨他欢喜时,似乎总是与期望相反,轻咳一声,道:“说正事。”
嗯,每每说正事时,还是很合拍的。
沈碧空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我之间能有什么正事,你这么闲,也别光逮着鸡崽儿杀,秋天到了,鱼正肥,也该捞几尾尝尝鲜吧。”
凌寒:“……”
千鳞卫都快亡命天涯了,溜得比泥鳅还滑,捞鱼的难度比杀鸡高多了,千鳞卫在吴国的档头也不是善茬,飞鹰卫被他设计反扑,损失不小,梅花卫要不是见机得快,也差点着了道,可怜郑复这段时日水深火热的,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惨。
沈碧空刺了人一句,心里头才舒坦,笑眯眯道:“凌大人,今儿请你来,就想问问尸虫的事儿,你要想说就与我说说,要不想说,那就请回,当我今儿什么都没问。”
这是一句不对,就翻脸如翻书的架势啊,凌寒实在是怕他这一手,无可奈何的自己拉了矮凳,就倚着美人榻边坐下,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顿一顿,怕沈碧空当真要翻脸,又补了一句,“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说来话长,怕影响你休息。”
沈碧空对他这态度满意极了,也就不嫌弃凌寒靠得太近,道:“我找人去东镇抚司查,没查到,心里头念着这事儿,睡不着啊。”
所以就别提什么影响休息不影响休息了,不说,才影响他休息。
凌寒一听明了,今天不说还不行,就眼前之人的脾气,今天他要是不说,以后一辈子就别想说了,因为人家不会再给他说的机会。
“二十多年前,西楚发生了一桩惨案,几乎动摇国本……”
凌寒才起个头儿,沈碧空就一挺腰,坐直了,皱眉道:“你说的是‘西京二月红’?”
一个皇朝,短短一个月内,死了一位皇后、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除此之外,受牵连而死者,不下万人,那时正值二月初春时节,整整一个月,西楚国都西京的一草一木,都被鲜血染红,此事震惊天下,有人提起,都称之为“西京二月红”
案。
这桩案子发生的时候,沈碧空才不过与白玦相当的年纪,还在家中抱着经史子集埋头其中,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这桩惨案实在太过于惊人,所以他还是听家中长辈提了那么一耳朵,也听了家中长辈们的种种分析,最后结论无非一个,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死的全是皇室中人,不管是谁干的,总归都要着落在那张龙椅上,就看最后谁坐到了龙椅上,那么幕后黑手差不多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人走了狗屎运,不过这种机率,太小太小。
当时的天下人大抵都差不多是这个想法,直到现在,现任的西楚皇帝,也依然是那桩惨案的头号嫌疑人,因为他是唯一得利的,没有这桩惨案,他到现在,还是楚国一个可怜兮兮、仰人鼻息的质子。
凌寒收敛了神色,眼神凝重的点点头,道:“既然你知道,那么细节我就不多说了,只告诉你这桩惨案的起因,那年的二月,二皇子妃难产,挣扎了整整两日,生下了一个虫首人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