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没有节食,反倒不知不觉瘦下来了。
当然还要照常上班。
母亲早晨给我做了一碗容易消化的银丝面,香滑可口。
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意,在她过了很多年除了搓牌就是逛街旅行的贵妇生活后,仍愿意为她的女儿洗手做羹汤。
桌上的红茶也是,热牛乳加两个茶包,热喷喷的十分可口,从不间断。
我忽然之间又想要哭。
母亲说,“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我的初恋。”
我一直以为父亲是母亲的初恋,她跟父亲那年才十九岁。
我张大嘴巴。
她看着我,温婉地笑了,缓缓开口,“你那个小男友不就是演《妙手医生》的那个么?他是个演员,长得挺帅气的,可是跟我的初恋比还差得远呢!那时候我才十八岁,刚刚上大学,他呢,是学校艺术团的主力。会跳舞,会唱歌,长笛吹得特别好。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琴房唱一首日文歌,我对日本可
有偏见了,一直记得历史问题,国仇家恨,看见日本人都要暗自啐一口。
可是那天听了他的歌,就觉得这个声音这样美好,美好到一切的语言,内容,形式都可以被忽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首民歌,叫做《胧月夜》,他转过头来,我看见他的脸,这是个英俊无匹的男孩子,宽阔额头,蜷曲的棕色头发,深褐色眼睛,嘴角天生上扬似的。我当时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后来呢?”
“后来我嫁给你爸爸了,你说呢?”
我沉默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母亲继续说,“他是我的初恋,我们是一见钟情。不是我不想要为他努力,而是他妈妈,嫌弃我还要继续念书,不能替他分担家用,嫌弃我没有陪嫁,一穷二白,另外,最嫌弃的是我太漂亮。”
“漂亮也要被嫌弃?”
“其实若是一个人对你有偏见,怎样都是要被嫌弃的。他妈妈说我太漂亮了,他们家养不住。”
“你没有努力争取么?”
“争取了啊,我买青菜去他们家,帮他妈妈做菜,每天去接他下课。可是这个时候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孩子,是小学教师。比我有家底,不像我这么漂亮,他母亲很满意。他就渐渐不联系我了。”
“啊?”
“而我呢,就嫁给你爸爸了。”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母亲妙目白了我一眼,她四十岁依旧美艳不可方物,“你当是读小说,一定要有完整结局?给你买一本《十日谈》,什么样的故事都有。”
“……”
是的,没有结局,母亲已经把他抛到脑后,怎么会想要去关心一下他到底娶了谁,有几个孩子,中年了有没有长出啤酒肚,有没有秃顶,需不需要染发?
母亲又问我,“你可记得你六岁的时候挚爱的芭比娃娃现在何处?”
我不记得了。
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那个芭比娃娃,给她买了很多件衣服,给她娶了个名字叫载豆,可是现在她在哪里呢?
我早已将她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