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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策正在穿衣,重新系上昨天的领带,此时乍然与沈少渝相对,也局促地住了手。
夜晚给人勇气,而清晨只令人尴尬。
最终是沈少渝轻轻出了口气,一边喝粥一边招手让他靠近,给他将领带理清楚,还说了声谢谢。继而去洗了个澡,在浴室里穿戴整齐才出来,薛策还没有走。
薛策昨晚下班时什么都没有带,此刻西装革履坐在宾馆的椅子上,还像个学生一样毫不抗争地在等待着什么。沈少渝倚着浴室的门框看了他片刻,自己从没见过薛策穿正装的模样,他们分手的时候,薛策还没有毕业。他总觉得薛策永远是青春蓬勃的,而自己则是汲取他活力、导致他终于筋疲力尽的罪魁祸首。
原来仔细一算,薛策今年也已二十七岁,不是天真男大的年纪了。
没有自己拖后腿,他希望薛策现在已经恢复了他旧有的活力。
沈少渝动了动唇:“你不上班吗?”
“我们弹性工作制,没有项目就比较自由,而且昨天刚加过班。”
薛策说,“公司就在旁边。”
沈少渝说:“你现在做会展?”
薛策点点头:“是,主要做国外的项目。”
这其实都是沈少渝已经知道的信息。他拿起自己的小包,“那我走了,我要上班。”
薛策问:“几点?”
沈少渝说:“昨天特殊,今天可以不打卡吧。”
意思是已经迟到了。沈少渝走到门口,准备拔卡,回头示意薛策。
薛策跟上来,两手插在裤兜里,单这一个动作,就很不像个上班族。他说:“我送你吧。我车停在地下。”
“算了吧。”
沈少渝回答得很快,也很随意,“内环会堵。”
“……嗯。”
薛策无可辩驳,手垂了下去。
沈少渝拔了房卡,推开门,走廊上的微光落在他脸上,回头,薛策却陷在阴影里。
“买的什么车?”
沈少渝对他笑了下。
“不贵,宝马i3。”
薛策上前两步,和他并排。
“代步挺够用。”
“也好看。”
“车牌怎么弄的?”
“我们——我本科那会儿摇中的号,你忘了?”
沈少渝顿住脚步,忽而长长“啊”
了一声,“对,对。”
他想起来,薛策本科时他读研究生,两人一起去驾校学车,一起去考驾照,还一起去申请摇号。本来都是闹着玩的,不料薛策鸿运当头,竟让他很快摇中了,薛策就花两万先买了一台二手车,装作是教师用车成天在校园里兜风,不知被多少人侧目,薛策还很是得意。那时沈少渝并不愿意和他一起现眼,但有时从实验室出来,听见薛策对他按喇叭,他转过头,就会对上薛策挑眉的笑。
那一刻的快乐不是假的。
后来薛策出国留学,沈少渝拿了车钥匙,但因租房就在公司旁边,所以几乎不会用。只是薛策研一圣诞回国的那一次,沈少渝开出了这台车去机场接他,两人在车上接过一个绵长的吻。那时候他们都确信,如果真的离开对方,自己会死掉。像没有阳光的植物,像离开水的鱼,他们确信,异国期间的所有争吵不适都只等待着在相见这一剎那解开,阳光会重新降临,雨水会落下,没有什么困难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解决不了的。
但谁知道呢,那一次薛策回国不过半个月,他们却吵了三次。
最后是在临近出国的前一天,薛策拿了车钥匙从沈少渝的蜗居摔门而出,沈少渝在隔音很差的窗台下听见那台二手车轰隆隆的发动声,好像也差不多该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