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正欲让探子去查此事,却在第二日,迎来了我自己都不抱希望的两个人。
我爹爹和大哥出现在了营帐门口,虽然算不上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却都是胡子拉碴的,一眼看上去就比以前憔悴了,看得我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我正想扑上去,紧跟着就被我爹敲了个毛栗子:“死丫头仗怎么打的?!区区百越毛贼,居然周旋了这么久还不强攻!还得靠你爹一把骨头了去替你偷家!”
我捂着脑袋道:“和着是爹爹烧了人家粮草啊?所以这段日子你们都上哪儿去了啊?!”
我大哥解释道:“那日爹和我逃脱,故意放了马匹前往相反方向,以躲避追踪。但因为受了伤,行动缓慢,也不足以支撑我们回来。所幸路上被一行商者所救,对方是邺朝人,因战事突,被困在百越,躲藏在山林中,建了一户茅草屋子。我们便在那里养好了伤。”
我爹恨铁不成钢道:“一开始听说你二哥回来接掌我军,我是又安心又担心,担心云南那边没有良将,对付不过来。结果后来现来的是你这个臭丫头!我本以为可以放下心了,谁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居然一直和赵铭周旋!周旋个屁啊周旋!”
“看你一直没动静,爹爹和我才专程偷袭了百越的粮仓。”
大哥道,“因为就我们两个人,而且一直藏匿于百越腹地,提前摸透了地形,这才一举成功,让对方措手不及,甚至完全没有追查到我们的行踪。我是想着,咱们可以趁此机会,大破百越。”
面对冷静的大哥、暴躁的爹爹,我弱弱地举起了手,打断了还欲再继续训我的阿爹:“那个……我也是奉了圣旨啊……”
我来不及哭,也来不及高兴,直接把李祯的亲信拿给父兄看——当然,最后那一张我便略过了,情书还是自个儿留着偷乐吧。
我爹看完后,与我哥面面相觑,最终对我道:“那我岂不是坏了太子殿下的谋划?”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安慰他道:“也没事儿,之前只是周旋,没有输过,大不了咱们故意输一场么……”
“怎么可能!!!”
我爹吼得中气十足,震耳欲聋。
我觉得我之前不愿意佯败的小心思,足以证明我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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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越粮草被烧,等到后方支援还需一段时间,前线坚持不了多久。我本来还担心他们会后撤,坏了李祯的计划,结果是我多想了。
我之前的周旋确实起到了作用,赵铭以为我是个无能之辈,不堪大用,于是一意孤行,集结兵马,意图一举攻向我军。
我也不管什么赢不赢输不输的偶像包袱了,眼瞅着有个机会在眼前,干脆直接后撤了五十里地,让赵铭拿下了贺江两岸。
赵铭意气风,直言“程家铁军也不过如此”
。战报传至北面,洪州叛军士气高涨,又连挫我三哥的军队,逼得我三哥后撤。
在我和我三哥接连后撤之后,不过一夜之间,邺朝百姓人心惶惶,差点儿觉得我们就要这样连败下去。
很快,金陵方面提出要与洪州和谈,且由皇太子李祯亲自前往,专程去与反王李恪议和,并秘密宣称,谈的是“划江而治”
之事。
金陵方面唯独一个要求:由李祯与李恪这叔侄二人,单独在帐中相谈,不得由其他人打扰。
李恪本在犹豫,却在三日后,接到了来自东宫的密信。
李祯在信中云:金陵与洪州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家务事,就算是大家划江而治,治理的也都是李家的天下。更何况,王叔在金陵多年,祯与母后之处境,王叔不会不知。祯亦不愿一直受制于贵妃。如今太子妃程氏都上了前线,金陵方面,死伤不可谓不惨重,继续耗下去,只会便宜了百越、缅甸之流。届时江山易主,才是真正愧对列祖列宗。无论是祯还是王叔,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法和祖宗交代。此番祯乃真心想与王叔和谈,盼望回复。
李祯的这封密信,言辞恳切,逻辑缜密,居然真得说服了李恪,让他同意了两人单独会谈的提案。
这可能是肃王此生,做出的最为错误的决定。
议和当日,李恪了狂。
世人并不知晓当日太子到底说了怎样一番话,使得李恪竟没能走出议和的帐幔。但确是李祯先掀翻了谈判桌,随后我三哥起了总攻。直到这时,叛军使知,之前我三哥不过是在保留实力,等的就是这一刻李恪的崩溃。
群龙无之时,什么太后、文太师都成不了气候,叛军立刻溃不成军。
洪州失地收复。
也是过了很久以后,我再次提起那日的场景,李祯才告诉我说:“我不过是对他道,若他真的赢了这一场,登基了,搞不好太后会让他尊文太师为太上皇,认祖归宗。届时,他一直坚称的正统嫡子,便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而我二哥处,因之前和我配合玩了那出戏码,硬生生把缅军打得措手不及,对方已然退回了边境线往后,我军亦转守为攻。
最后,竟然就只剩下我这边没有解决了。
鉴于我爹和大哥已经回来了,洪州又传来捷报,我乐颠颠了好些天,觉得自己大约可以去搞搞后勤了。
但事情不随我愿。我爹义正严辞道:“既然圣上委任重命于你,身为臣子的,就必当肝脑涂地才是,怎能临阵退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