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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明所住的霜竹苑果然是最远的所在,到达时已经晓月初升。此地竹蒙寒霜,叶凝冰凌,在月光下闪闪烁烁的一片。
坐在廊下,看着院中如大海波涛一般的竹涛,白月明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暗中安排的感觉。正在思索间,一只纸鹤穿过竹林飞进来,嘴里还衔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金铃周身熟悉的光华十分熟悉,白月明伸手。纸鹤飘飘摇摇,正停在她手心。那纸鹤随即开口,正是司无涯的声音:“明日一壶天中定有破局之法。此铃中有我一道神念,明日入局之后,如果遇见危险,一定记得摇铃,切记切记。”
白月明正要开口询问,摇铃何用。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而那纸鹤也随着敲门声应声坠落,失去了灵性。
白月明起身开门,门外的红衣侍女双手奉上一盘细巧的糕点:“这是春桃姑娘亲手做的安神暖春糕,说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对姑娘大有裨益。”
低头一看,一盘糕点做成枝上桃花状,粉花绿叶,和春桃十分相似。白月明不由得一笑,道谢接过。
这糕点果然有着淡淡的桃花馨香,吃了一块,果然睡意朦胧。她似睡非睡中,总觉得脑海中乱纷纷的,但在朦胧间,总有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睛,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让她如鲠在喉,想醒却又醒不过来。
她的额头泛起薄汗,连衣服都有些汗湿,粘在身上。正在挣扎间,隐约手背有些痒,又似乎有浅浅的鼻息扑在面上,倏然睁眼,霜竹反射的月光照亮了近在咫尺的刀锋一般的鼻梁和眼中的点点寒星。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师姐,别动。”
这只手滚烫,力气虽大,但落在面上的力道却是轻轻的。万籁俱寂,只听到窗外阵阵的竹涛声,映在墙上的竹影也此起彼伏。叶朗行的眼睛第一次这么近,连一根根的睫毛在昏暗中都看得分明,那目光避无可避,却让她看不分明。白月明只觉得扑在面上的呼吸逐渐灼热,有些痒,实在让她有些分心。她想扭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腰腹也被暗暗地压住,只要自己稍微一动,立刻就会被牢牢禁锢。白月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忽然觉得浑身不能动弹,只有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只见叶朗行艰难地咽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带着委屈:“师姐,你和我一起,不行吗?”
白月明忽然害怕了,眼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他似乎在强行忍耐着什么,已经到了极限。那双闪亮的黑瞳深处似乎有不安的火焰在跳动。她忽然感到内心一阵慌乱,微一挣扎,叶朗行仿佛被烫到一般,连忙缩回了手。
白月明翻身坐起,压住内心的慌乱,冷声说道:“城主已经说过,明日入一壶天,究竟落在何处,全凭个人缘法。你深夜前来问我,明日我们能否同行,我又怎会知道。”
只见叶朗行忽然全身都僵住了,连目光都定定地看着自己,不错一瞬。白月明忽然想,今日的叶朗行实在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这几日受了什么刺激。破局在即,实在不宜多生枝节。顿了一下,又软声说道:“大战在即,我知道你怕。师姐我心里也没底,明日不管落在何处,与谁同行,你自己的安危也要当心。”
叶朗行忽然一把攥住白月明的手,有些情急地分辩:“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忽然飞身而走,如竹子一般劲瘦的背影消失在溶溶月色中。白月明揉揉自己方才被攥得生疼的手,似乎还有余温残留,心下一叹:“还没到一壶天,就如此暗流涌动,恐怕那一壶天,也绝不是一个轻松的去处”
。又一抬头,正看见桌上放着的半盘糕点,微微苦笑一下,摇摇头:“看来这安神暖春糕也不管用了,明日之事,只有见招拆招,水来土掩。”
第二日,一整天都没见到叶朗行的身影。昨晚折腾了一夜,白月明觉得十分疲累,一直在房中打坐调息,为晚上入局之事养精蓄锐。到了傍晚,白月明来到了大殿,另外三人已经到了。春桃一见她来了,就亲呢地拉住她的手:“姐姐,昨晚的糕点可还好吃?”
还没等她回答,司无涯淡淡说道:“应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吧,切不要有所疏漏。”
叶朗行一个人远远地站着,不发一言,甚至没有给这边一个眼神。
此时,万世知已经画好法阵,向四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法阵已经成型,各位请便,是福是祸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叶朗行并未看白月明,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跟在白月明的身后,而是率先走进法阵,他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司无涯转向白月明,刚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春桃,随后也一语不发地走进法阵。
春桃颇为乖巧地牵住白月明的手:“我和姐姐一起走。”
白月明说道:“你怕的话,就拉着我。之后如能在一处,你就跟紧我。”
说着,和春桃一起走进法阵。
白月明只觉得耳旁呼呼风声,等到落地时,已经另有天地。这里似乎是大山深处,只有一条小路曲曲折折地通向远方,莽莽的青山似真似幻。白月明忽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春桃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浅蓝外衫的俊秀青年,黑发被一只带花桃枝挽起。
见到那一支如春带雨的桃枝,白月明忽然心惊,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你不会就是…”
。那青年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桃花眼好看地眯起来:“姐姐,你猜对了,我是桃七郎,也是春桃,这是我的真身。”
崖边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