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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黑沉沉的夜,也笼罩了无念溪下游的石屋。但石床上的人却在黑夜中辗转反侧。
叶朗行紧闭双眼,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打湿的额发也乱糟糟的粘在汗湿的额头上。
朦胧间,叶朗行发现自己走在一处似曾相识的所在。这里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山顶,奇异的石峰如同獠牙一般,参差地插向天空。在乱峰合围中却有一片空地,那里有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天上也在下着流星一般的火雨。
热气拂动,遍地流火,如同地狱一般。稍微走近,叶朗行已经能感到热气逼人。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在不断地催动掌心的火焰,那火焰如同龙蛇,缠裹上火海中心的石柱上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在火焰跳动间,叶朗行终于看清了石柱上绑住的人,那双熟悉的如雪山清泉一般的眼睛此刻没有泪水,却满溢着令人陌生的淡漠。身处火海,叶朗行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而下。
“师姐”
,他抢前一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而石柱上的白月明也似乎看不到他的存在,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冷的可怕。
叶朗行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背影用尽全力打出一掌,却如同打在虚空之中,有一道结界将他与幻境中的自己隔开。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他像发疯一样用力地攻击那道看不见的结界,却徒劳无功。
叶朗行的双眼逐渐变得赤红,似乎是要滴下泪来。眼睁睁地看着结界中的师姐似乎在对结界中的自己说着什么,但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满天的电闪雷鸣让他什么都听不见。
忽然,结界中的“叶朗行”
似乎心有所感,转过身来,却丝毫不惊讶:“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他忽然微微一笑,像是在嘲弄谁:“真是有意思,看来事情的进展加快了。”
。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置师姐于死地?”
叶朗行抢步上前,抓住“叶朗行”
的衣领,忽然发现之前的结界竟然不见了。“叶朗行”
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挂起了嘲弄一般的微笑:“你以后自然会懂,就在不远的将来。”
叶朗行怒从心起,将极阳真火汇集于掌心,一掌打出:“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叶朗行”
连忙向后跃开,却被这一掌的掌风扫到,一口鲜血喷出:“你的极阳真火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打量了叶朗行片刻,忽然了然地一笑:“原来如此,你竟然没有消除执念,而是将其吞噬,与自己共生。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吗。”
随即又挂起熟悉的嘲弄的微笑:“师姐她肯定不知道吧,你猜猜,如果她知道,又会怎么看你。你这般勉强又有什么滋味。”
叶朗行看着那张微笑的脸,胸口的窒息感蔓延到了全身,甚至连头也愈发疼痛起来。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他猝然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无尽的虚空,忽然微微一笑,喃喃道:“我偏要勉强。”
门外黑影
天明了,白月明摇摇有些昏沉的头,打开门。溪谷间的清风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却看见叶朗行抱着剑,倚靠在梨花树下,一抬头,一个干净明媚的笑脸:“师姐。”
柔风吹过,再加上清晨的阳光,这笑容里的甜度,让白月明一时有点恍惚,之前明明还那么拧巴,这么快就变成了不计前嫌的天真小狗。果然除掉执念以后,整个人都自由和松弛多了。
白月明正在暗自叹服自己教导有方,梓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双圆眼睛也是亮亮的:“师姐,师兄,你们今日都要下山。今后山上只有我了,我们今日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白月明熟练地摸摸他的脑袋,笑呵呵地答:“好啊。”
叶朗行默默地在梨花树下的石桌上摆好了各种早点和小菜。梓童拉着白月明坐下:“师姐,这都是我和师兄一早做好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式。”
白月明拈起一块花糕:“我尝出来啦,这么甜,一定是你做的。小孩子啊,就最爱吃甜。”
“师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梓童的圆脸扬起来,有点委屈,又有些严肃。白月明给梓童夹了一块花糕:“小孩子当然爱吃甜,你既然爱吃就多吃点。等你再长大些,说不定就忽然不爱吃甜了。”
在一旁忙着布菜的叶朗行,微微一顿,淡淡道:“师姐总是这样宠他。”
梓童急着争辩:“才不是,师姐还没单独带我下过山呢,我可想去山下看看呢。”
白月明笑起来:“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带你去。”
三人很快就吃完了早饭,梓童刚收拾好碗筷,就看见院门外站着一个暗金华服的身影,看样子已经站了很久,但三人都没有察觉。白月明连忙迎出去:“不知道司楼主大驾光临,怎么刚才不进来一起用点早饭。”
司无涯依旧是容色淡淡:“无妨,我刚到。”
“你要是刚到,那我岂不是来晚了。”
谷清风笑意吟吟地从小路上款步走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丹药,递给白月明。“这是掌门交代的,雪映城是个特别的洞天,有城中之城的奇谈。而城主万世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异人,多带些丹药,大有裨益。”
白月明问道:“和昨日的都是一样的吗?”
谷清风点头道:“自然都是一样的。”
白月明微微一笑:“我倒不知,日理万机的掌门对我小小的无念溪竟也如此心有灵犀,但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