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端木华度过了几天信马由缰的休闲时光,叶晨霜不在府上,端木华又无人牵挂,官家的事毕竟忙的有限,剩下时间和同僚吃了几回花酒,又吃了两个同科姨娘席和一个满月酒,十日倒有六七个晚上是醉着的。
如此自在日子不上半月突然又没意思起来,一时又不知到哪里去,这日正在书房与谢瑛下棋赌酒,就有叶府里平日跟着叶老太爷出门的小厮听枫来请安,说是叶老太爷让端木华立时就去叶府一趟,叶老太爷有急事要与端木华商量。
谢瑛便告辞从书房出来,小厮们忙伺侯着更衣梳头戴帽穿靴,领了个小厮骑了马便急往叶府去了。
到叶府时刚过申时,端木华来到叶府厅堂门外,远远的就见叶老爷,叶太太和叶晨霜都在厅堂等着。
那厅堂上墙上挂着一幅《洛神赋图》,屋内一圈矮足檀木栅案几,每张案几后一张两人座矮足绳床,扶手和靠背上皆是一圈精致卷草花叶纹。绳床面上放着灰色团花纹椅垫。
一见端木华进来,叶老太爷便从《洛神赋》画下几案前绳床上起身迎了出去,一把抓住端木华的手往屋里走去,一边嘴里面说道:“贤婿啊,终是纸里包不住火,怕什么来什么,还是出事了,找你来就是和你说一声,这次你需得听我和你岳母的安排。”
端木华听得这话,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道:“岳父大人何出此言?究竟生什么大事了?”
叶老爷叹口气说道:“昨日宫里就来人传了皇上的话,说今儿散朝后要单独召见了我和你岳母,那来的小太监并不知何事,昨夜我和你岳母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心里念了一万遍佛,心想千万不要是城西那日的事,谁知绳子就从细处断,皇上果然就为这事,劈头盖脸把我们好一顿训斥,说霜儿是醋汁子泡出来的,不配做人正妻,生出这样女儿,给叶家丢脸,给皇家抹黑,皇上越说越动气,还说自立朝以来闻所未闻这样的事,怎么别人家都好好的,就叶家姑娘事情多,还说嫁过去多久了……。”
说到这,叶老爷忽然觉得这话不该学给女婿听,便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说我教女无方,养出这样悍妇,昨日若不是你母亲跪下哭着求情,向皇上保证下不为例,估计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为父这官险些都做不成了。从皇上那出来,要不是小太监领着,我和你母亲被骂得出宫的门都差点找不着了。”
端木华一听这话大吃一惊道:“此事我并未告诉一个人去,这样的家丑我哪有脸给别人说,想来岳父大人更不会和别人说起,皇上怎么就知道了?”
叶老爷叹口气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霜儿动静闹得那么大,虽是个外室类同家奴,但终是在府外,死了人哪有不报官的,虽是皇亲我又四处打点衙门里未追究,但那条街上住着的都是些有头有面的富贵人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里保得住皇上不知道。且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好事都恨不得想法设法编排个一二三出来,更何况这样丢人的事情,还不知在皇上那里说成什么样子了?幸亏皇上念着亲情,给我们留了情面,并未将听到的全部讲一遍,但能气成那样,定是听了些不该听的闲话,否则也不至于把我和你母亲专门叫去训斥一顿。”
端木华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这年底考评晋级的事怕是要黄了,熬了三年,原本想今年可升一级了,因这事被皇上厌恶,怕是要前功尽弃了。想到这脸上便露出不快来。
叶老爷看端木华不说话,因急着说后面的事,也顾不得女婿脸色,便接着说道:“你岳母和我向皇上保证了,马上给你娶两个姨娘放在家里,免得再闹下丑事。另外,皇上让我们保证端木家两年内要有后。我和你岳母都答应了。”
端木华一听要给他娶两个姨娘,倒是意外,只有些不相信,便疑惑的向叶晨霜看去,又见她虎着个脸,并不情愿,心下想道:纳姨娘和我商量有个屁用,你这母老虎闺女不同意,看哪个能进了门,想到这便不愿再多想下去。
叶老爷看端木华此刻情形,定是对叶晨霜心有余悸,便看着端木华说道:“你不用看她,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为父的意思,我们替你作主,看哪个敢违逆?”
说完又狠狠的看着叶晨霜道:“霜儿,你可听明白了,我和你母亲做主给女婿纳两房姨娘,你不许再出幺蛾子,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多向你母亲学习学习,看她现在是怎么和家里那几个姨娘相处的。”
叶晨霜这些日子本来将打死绿竹的事慢慢摞过了,一心调理着身子。此时猛得听说要有两房姨娘入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愤愤道:“父亲母亲要是给他纳姨娘,女儿就剃了头出家当姑子去。当年嫁他也是你们说的他千好万好,当时也是图他为人老实本分,不会像父亲似的放一堆姨娘在家里气我母亲才嫁与他的。若当时说他要纳姨娘,我打死也不嫁他。哼!我倒看看谁敢嫁过来,那小娼妇的下场等着呢!就是皇上那里,我去找他理论,凭什么管我家里这些事?”
叶老爷听到这,上去又想扇叶晨霜嘴巴,手扬在空中,又将手从空中放下一半,狠狠的指着叶晨霜道:“我把你个没大没小没王法的东西,这祸事还不都是你惹的,老子长这么大,几时被骂成那样,我和女婿今年考评都不知会不会受牵连,这事没商量,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嫁到端木家十多年了,除了长了这一身臭脾气,一个孩子也没生下过,两年内生不下孩子,端木家不但要休了你,就是你爹我还有整个叶家也要跟着受拖累。”
说完,他看了一眼叶太太道:“太太,你说一下吧,看端木贤婿同意不同意,如果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十日后娶两位姨娘过门。”
叶太太看叶老太爷气得够呛,便忙接过话说道:“霜儿,听你父亲的,再不可胡闹,再闹下去,我和你父亲也管不了了,到时你兄弟和妹妹还要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哪个敢来与我们联姻。这道理我这几天没少给你讲,怎么一到关键时侯你就犯起了糊涂。”
叶晨霜听了心中顿时象吃了几碗醋下去,五味翻滚,呛声道:“父亲母亲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做个缩头乌龟,任他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往家里娶,那当时说好的没生孩子之前不娶姨娘这话可就成了放屁了,当初两家信誓旦旦说好的,怎么一转眼就都不作数了。要我为你们考虑,你们谁为我考虑过,凭什么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纳姨娘,这不是明着打我嘴巴嘛,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动不动就拿弟妹的婚事要我服软,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什么父母夫妻兄弟姊妹,遇上事,哪个不是只考虑自己,谁管过我的死活?”
叶老太爷听叶晨霜一顿抢白,顿时气得脸色青,指着叶晨霜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又颤着手指着叶太太一顿斥责:“你听她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这就是你说的转过弯了,你这母亲是怎么当的,怎么养出这样的东西出来,我,我……”
说着一口气上不来,倒在绳床上人也瘫软了下去。
叶太太一看,扑上去喊道:“老爷、老爷,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吓得扯着嗓子哭叫了起来。”
端木华一看叶老太爷气死过去,忙窜到岳父身边,看岳母叫了几声未答应,便用手掐在叶老太爷人中处,使劲一掐,那叶老太爷“哼”
了一声倒慢慢醒了过来。
叶晨霜看父亲昏死过去,着实吓了一跳,见端木华掐着父亲人中后人慢慢醒了,才放下心来。倒一时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重了,兀自垂下头神情低落也不再说话。
叶太太看叶老太爷醒了,方慢慢将哭声止住,把手边的茶盏递到叶老太爷嘴边,看着叶老太爷喝了一口,人似已缓了过来,方缓缓说道:“老爷,好些了没有?霜儿倒底没有生养过,不能体会父母心意,你也不必太过认真,跟着把自已气坏了倒不值了,霜儿那里我自劝她,这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看我们瞅中的两个人行不行吧!”
叶老太爷又就着叶太太手上茶盏吃了口茶,方长出一口气慢慢说道:“刚才可能是急火攻心了,我这里没事了,太太,你还是把我们物色那两个人给女婿和她说说吧,这事宜早不宜迟,终究被皇上惦记着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