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圣上为什么不让李娘娘当皇后?若是李娘娘当了皇后,不就没皇后娘娘什么事,天下太平了么。”
几个姑娘距离挤得更近了一些,那个启话头的姑娘续道:“听说,李娘娘在宫里害死过不少妃嫔和皇嗣,还杀过好多宫女和女史……”
“啪”
地一声,窗子被人拍了一记,吓得几个女孩子乱颤了一口气,只听一个嬷嬷的声音教训道:“还不快睡觉,这大晚上是想跪瓦片,还是想顶水盆?”
离光最近的女孩迅吹灭油灯,钻进被窝里,女孩子们各自安睡,房间陷入寂静。
汪以芙忽然睁开眼睛,眼前全是黑漆漆一片,她又想起了母亲那张脸,紫红的眼袋子总垂着,时常迎风流泪。
她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蹲下身想跟她解释,几欲开口却总是答不上话来,最后低着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她也未能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流泪的原因。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有人打门叫起床,周嬷嬷领着两个宫女拿了两个大包袱进屋,宫女们把包袱放在炕上便侍立一旁。
周嬷嬷指了指包袱,“进了皇城,就算半个宫女了,这里的衣服,是开春的宫服,一人两件,换季衣裳自会有人送过来,现在换好衣服,跟我走。”
宫女们送来的衣裳不过一件白色里裙和一件粉色窄袖褙子,都是粗布的,还有一条栗棕色的腰带,穿好以后,活动倒也还轻松。
女孩们被周嬷嬷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院中央摆了三行长桌,每一行桌上都放置了十来个砧板,砧板旁有文武菜刀,几个陶罐子,一个竹篮子里摆了茄子黄瓜等等蔬菜瓜果,还有一只鸡。
“一人一个砧板,都找好位置站好。”
周嬷嬷说完,女孩子们蜂拥向前抢第一排的位置,汪以芙一早瞄准了第二排的地盘,跑过去先下手为强。
那些第一排没抢过的女孩,在周嬷嬷的眼皮底下,都只敢轻微推搡,不敢用力过度,最终抢不过的只能乖乖往后面走去。
晨光照进院子里的时候,又有三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走进来,为的那位,身上穿着鹦鹉绿带团花的袄,下身是银灰的马面裙,头上盘的圆髻竖插着一只金镶水绿玉的杏花钗。
她们仨走到众女孩前面,气质稳若泰山,自然而然地就让这些女孩们不敢乱动。
周嬷嬷介绍道:“这位是内教坊的主管,陈嬷嬷,是我们内教坊最大的官了。
嬷嬷原来是尚食局的尚食女官,这些年尚食局的宫女都是陈嬷嬷亲自教导的,你们要仔细聆听陈嬷嬷教诲。余下两位是夏嬷嬷和封嬷嬷,是教导你们饮食知识的教习嬷嬷。”
陈嬷嬷两鬓已显斑白,眼角挂着不少皱纹,面容亲和慈祥,微笑起来皱纹压得更深,但她并不吝啬自己的微笑。
“我知道你们进宫都有些紧张,每次看到新入宫的女孩子,我总能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进来的模样,紧张得说我的名字叫不紧张。”
女孩子们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被周嬷嬷瞪了几眼以后才恢复脸色。
“我在皇城里待了四十年,如今已经五十五岁了,以前当过尚食女官,是尚食局最大的官了。所以我对尚食局的事情比较清楚,也愿意来这里教导你们。
我的要求比较严苛,凡是违反宫规的,手脚不干净的,手艺学不会的,我是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宫的,听明白了吗?”
大家答了话,对这个一句一个调的嬷嬷又喜又惧,喜的当然是嬷嬷开得了玩笑,必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惧是嬷嬷要求高,只怕她们学艺干活都偷不了什么懒。
陈嬷嬷开门见山,上起了第一课,“宫里人比较多,一个人一张嘴,尚食局一个衙门肯定是管不全的。
一般情况下,内官们和宫女们,甚至是六局一宫的女官们,平日的饮食都是尚食监的太监负责,而主子们和皇子皇女,以及皇嗣奶妈们的饮食,才由尚食局专门负责。
事关重大,尚食宫女们第一要紧的就是干净,从今天起,你们的头要紧紧盘在头上,桌上有一块白色宽布条,是用来包裹头的,还有一件白布背心裙,两只袖套,宫里每日都会有人浆洗,一定要每天换,保持干净。”
众人依照陈嬷嬷的指令盘好了头,系好了背心裙。
陈嬷嬷走到第二排桌子的中央,恰好在汪以芙面前,她左右唤道:“都围过来。”
女孩们都聚集过来,陈嬷嬷回头拿刀,一抬眼看到汪以芙,只觉得脑里被电闪了一遭似的,愣住了。
这模样跟那一位简直如出一辙,旧时光里的残影,一下子翻涌心上。
汪以芙见陈嬷嬷的异状,提醒道:“嬷嬷?”
嬷嬷回过神来,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汪,名叫以芙,以为的以,芙蓉的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