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出院后第一次复查的日子。既然我要去医院,我便和容时商量让他也一起去做一个系统的检查,评估一下他现在的状况,毕竟上次只是去拿了药,没做深入的检查。
容时挺不愿意的,“年前我才去过一次,医生说过我的情况算不错的,病情展不算快。”
“现在已经暑假了,隔半年去一次医院,频率也不算太高。而且你之前去医院我又不在场,这次我想自己听听医生怎么说。”
“你不相信我!”
容时嘟着嘴,“上次医生怎么说我后来都告诉你了,你还要亲自去听。”
我拍拍他的肩头,“去检查一下放心对不对?”
容时依旧拒绝,“这次是你要去复查,我陪你去就是了。等你上班了,我让小赵陪我去,或者让我哥陪我去,不是一样的嘛!”
他倔我也倔,去复查是大事,我想陪着他一起,听听医生的建议,对后期的恢复也会有很大的帮助。而且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清楚渐冻症最后会展成什么样,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到了容时离不开人的时候,我恐怕也不能再去工作。所以对我来说,我非常需要直面他的病,直面医生,遵照医生的建议帮助容时尽可能地做好康复,提高生活质量。
我没有再跟容时说什么,我的沉默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起身去厨房准备午餐,切菜的时候我满脑子还在想容时复查的事,不小心切到手,我大叫了一声。容时听到厨房的动静,急忙问我怎么了,我不想理他,没有回答,只是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受伤的手指。伤口不大,但是有点深,血混着水流,显得我好像流了很多血似的。
容时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水龙头下红艳艳一片,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我,“哪里受伤了?”
我简单冲洗了一下水池,随后擦干手,举着受伤的手指准备去找个创口贴。
容时见我不理他,直接整个人挡在厨房门口,拦住了我的去路。要是放在以前,我可能会从他身边的缝隙挤过去,但是现在我不敢这么做了,我硬挤过去,会让他站不稳的。
容时靠在门口,牵起我受伤的手。
“疼吗?”
他问。
“不疼,伤口又不大。”
我甩开了他的手,“好啦,真没事。”
“你去餐厅坐着,我给你拿药。”
容时转身,让开了厨房的门。
这一小会儿功夫,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我本来想自己去拿药箱的,但是又怕把血弄得到处都是,便坐在餐厅等着容时过来。我用纸巾按着伤口,血是不流了,但是按得疼。
手都受伤了,午饭我也不想做了,索性点外卖吧。我这么想着,却现手机还在客厅,算了,待会儿再说,也不差这几分钟的。
感觉过去了好长时间,容时终于拎着药箱过来了。他坐在我旁边,把手杖立在桌前,然后开始在药箱里翻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急,我感觉今天容时的动作格外不利索。他拿着碘酒的时候,手有点用不上力的感觉。碘酒在他的手里向下倾斜着,摇摇欲坠,果然,没等他把碘酒放下,碘酒已经从他的手里掉到了桌上。还好盖子拧得很紧,一滴也没有漏出来。
容时又拿出装着棉签的小盒子,也摆在桌上。接着,他准备拧开碘酒瓶。他用左手把碘酒瓶扶正,右手覆在盖子上,“使劲”
拧起来。
他拧不动的,我心里清楚。但我不打算帮他,他只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退步,才会愿意乖乖跟我去医院。不过我也清楚,拧不动瓶盖这件事,其实也不算退步,因为很早之前,他已经做不到了。
容时跟瓶子在桌面上较了半天劲,瓶子早已三百六十度大转圈,但是盖子纹丝不动。他又把瓶子拿下来,夹在两腿中间,试图用双手的力量去拧瓶盖。
我看着他努力地跟那么小的一个瓶子较劲,心里怪难受的。我伸手准备把瓶子拿过来自己拧,没想到,容时却挡住了我的手,“我来。”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坚定,还有几分颤抖。他低着头,额前几缕碎飘下,遮住了他的眉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执着。
容时左手搭在右手上,两只手合力拧。他的左手力气不如右手,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容时,我来吧。你别逞强。”
我终于开口,我怕他再这样下去自己反而会受伤。
“我可以。”
容时咬着牙说,他真的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我没想到的是,容时真的拧开了碘酒瓶,盖子开的那一刻,被他的手带到地上,跳了几下,滚远了,只留下一道碘酒的痕迹。
容时终于抬头,看着我微笑:“你看,小展诗,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