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沅不懂他口中的别人是在指谁,也并不想弄清他隐晦的暗示,简单干脆地问:&1dquo;周恪非,你来不来。”
他从来不会拒绝。
也没有让秋沅等待太久。
是秋沅先听到门外细细索索的响声,一刻也不安分,可是又并没有人敲门。她主动开门去看,周恪非半倚在楼梯扶手上,面容醺红,半阖着眼。他卡其色大衣的肩角盖着白色碎片,挨近了才看清是厚腻的雪珠子。
周恪非身上的骨头长得真好,随意闲靠都显得身量挺拔、有形有状。
本来声控灯已经暗下去,又被她开门的响动拨亮。狭窄的楼梯间内,灯光融融流动,在他额间泼出疏朗凛冽的眉弓的形状。
察觉到门开了,有人走近,他眼睛晃了一下,慢慢聚准在她脸上。
秋沅离他不远也不近,就这样接住了他的视线。
周恪非的肩膀向上提了提,稍微站直了点。他把秋沅看得更清楚了,于是轻轻笑一下,说:&1dquo;秋秋,我其实很想你。”
声音比平时低一点,哑一点,烈酒的气味酵出来,温热又辣苦。
秋沅的眉心塌陷出一个小窝:&1dquo;你喝酒了?”
第一次,周恪非答非所问。
&1dquo;还记得么?上次就在这里,你背对着我,问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你。”或许是酒精的催化,久别重逢以来,他难得如此倾诉,语气也奇异的像掺了胶,变得又紧又黏,&1dquo;我真的很想你。今天聚餐上有人点了红酒,原产地是里昂的酒庄。那时候在法国,我一个人过得很难。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不止是养活我自己那么简单。我打过很多份零工,受过伤,还有人把钱扔在我脸上。但是我并不难过。&he11ip;&he11ip;因为我想到你,就觉得有意义。”
他说完,似乎自己也在怔。茫然许久,低头微微笑了一下。
&1dquo;怎么说了这么多。秋秋,你不要笑话我。”
秋沅只觉得咽喉梗塞,音节了锈,怎么也出不了声。
原来&he11ip;&he11ip;原来。
她本以为这么多年,他回到家里,依然风光无限。却没想到他孤身一人磕磕绊绊,也并不比她好过一些。
他额头上的伤疤,是不是那时留下的?
也是第一次,周恪非主动向她靠近。
&1dquo;我可不可以抱你?就算有别的人,我也不想在意&he11ip;&he11ip;”
随着距离缩减,他的呼吸与体热益清晰,喉腔的振动似乎也透过空气漫到身边,在皮肤之间尚有粘余。
被周恪非拥进怀里的时候,秋沅仰起脸,看到他单薄敏感的眼帘,仿佛撑不住睫毛的重量,正在颤动。他的手指冰凉,进入衣内,被触摸的感受重回到她身上。她的嘴唇也在躁动不安,摸索着去寻找他。
周恪非收紧了手臂。意识仍不清楚,只知道抱着的是秋沅。又想到过去无数天,自己把周芸拒之门外的画面。
他的过去没了,至少还有未来。
-录音o5-
我有没有对您讲过初三那场家长会?
是在九月的末尾,天已经暗得很慢很慢,许是快到雨季的缘故,空气里面攒着厚厚一层溽热,每一口呼吸都不清爽。所有人的心情都被天气弄得非常烦躁,再加上开学不到一个月的缘故,没人肯静下心来学习。班主任觉得这状态不妙,就想在学期开头召开一场中考动员会,让每个同学都叫家长来。
在一个课间,我去办公室送一批收上来的作业本,恰好看见秋在和班主任说些什么。这么多年,秋的家里从没人出席过家长会。她说父亲很忙,而母亲不太方便。
班主任讲得非常生硬,丝毫不给通融的余地,说如果这次动员会你家里没人来,那么我之后会考虑登门拜访。
我父亲常年要出席各种讲座、活动,出席家长会的通常都是我母亲。她是从不肯屈居人后的,哪怕在这样的场合,也永远要显得高贵光鲜。当然,其它同学的家长也都非常体面,有认得她的也会来打声招呼,攀谈几句。在如此氛围下,秋的妈妈就显得非常显眼。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秋的妈妈。她穿得很简朴,衣服上有未熨平的褶皱,但是濯洗得相当干净。
很快我就看出异常来。秋的妈妈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时而安静,时而好动,像个生稚的孩童。偶尔我看到她向秋比划着看不懂的手势,嘴里咿咿呀呀,不成调子,才察觉到她甚至不会声。
除了我,这些异常自然也引起别人的注意。同学和家长们少不了指指点点,友善的不友善的评议,密集的快要形成实质化的声音和眼神,一股脑倾泻在她背后。
但是秋无动于衷。
直到现在,我也钦佩她的心思坚定。十五六岁的女孩,竟然也懂得自己不需要为此感到羞耻的道理。她就那么坐在那里,神态平淡从容,背挺得好直好直。
您有没有见过我们国家的教室?通常窗明几净,头顶上是一排一排明亮的白炽灯。她侧垂着头,以手安抚着她的妈妈,头顶的灯光披散下来,将丝的间隙都照得非常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那时的样子,比高高抬起下巴的我的母亲更加光芒万丈,不可逼视。
TBc。
第14章(十三&mdot;上)
年年最先注意到的是地上镶着的一隅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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