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冀王爷,还记得吗?殷后曾在这条甬道上,赐过你六个字。&rdo;他微微旋过身,比起外头的喧嚷,显得更为恬淡。颊边笑容,依旧纯澈。&ldo;忘不了。&rdo;冀王嗟叹,记忆像是被带回了那一天,厚实的唇轻启,缓缓吐出六个字:&ldo;天下任天下人。&rdo;俨铮还是笑着,目光幽远流转,落在远处的孤梅上,&ldo;我有决定了。&rdo;&ldo;嗯?&rdo;这简短的一句话,让鄂王与冀望同时挑眉,身子轻震。&ldo;听这宫外的呼声。&rdo;俨铮忽然丢出句不合时宜的话,让其他人静了下来,百姓已经纠集在宫外闹了好些天,宁可逼王禅让,也不愿再受战火连累。内忧外乱,蓟都,撑不了太久,偏偏夏侯俨玄至今都不愿让他们领军守城。即使握着异姓王的帅印,不见帅,军中气势永远高涨不了。&ldo;凌申军,民心所向。&rdo;俨铮又一次开口了,&ldo;天下任天下人,肩负天下重任就该心系天下众人。君王将相,那是百姓拥戴出来的,夏侯俨玄注定比不上凌珏尘。&rdo;&ldo;你的意思是?&rdo;冀望已有几分明了,仍还想听俨铮亲口确认。&ldo;贤臣择主而事。&rdo;俨铮慢慢阖上眼帘,口吻决然。余念修终究一语成谶了……夏侯俨玄,注定孤掌难鸣。&ldo;卯时了。&rdo;冀王会意,目光扫过一旁的日晷,悠长叹道。同样的话语,也在凌申军的军营中响起,董错将刚拭过的刀猛地入鞘,唇齿间迸出三个字:&ldo;卯时了。&rdo;&ldo;都准备好了?&rdo;珏尘起身,踱步至帐口。&ldo;嗯!&rdo;马盅重重的点头,静候着他发令。四周静了,像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所有人都在屏息静待着。终于,珏尘扬眉:&ldo;告诉弟兄们,凌申军耗不起了,三日之内必须拿下蓟都!&rdo;&ldo;告诉你们的主帅,日落之前弟兄们必会为他拿下蓟都!&rdo;撩开帐帘后,ròuròu张扬的嗓音飘入珏尘耳中,他抬起首,迎上她的视线。枣红色的马上,她一身铁甲,眼波轻佻,唇角含笑飞扬,看似沉重的刀被她随意挑搁在肩上。&ldo;日落之前拿下蓟都!&rdo;眼前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随着时将军的命令,异口同声的喝喊,士气直冲云霄。记忆叠错,有那么一刹那,珏尘仿佛又见到了临阳山林中,那个甩着包袱,说要跟他一同前往蓟都的臭小子。表情还是宛如当初般的乖戾,像是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般。跃上士兵牵来的马后,他转头,追问了句:&ldo;真的不怕死?&rdo;&ldo;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rdo;ròuròu浅笑,生死一梦而已,她看淡了。说过要站在他身边,她就一定会站到最后,也为他战到最后:&ldo;你也不会让我死。&rdo;&ldo;嗯,这倒是,我还想做一窝娃娃的爹呢。&rdo;&ldo;真笨!不是爹了,是父皇。&rdo;简短的话,于他们而言,反倒比同生共死的誓言更让人贴心。珏尘调转过目光,紧了紧手中的刀,脸色回复了冷然,右手振挥,夹紧马腹,他率先冲出了军营。铮铮马蹄声,直逼蓟都城门,甚至没有稍事修整,前锋步兵就扛着盾,丝毫不理会密集的箭雨,冲着城门而去。许逊等人各带着人马,分成数队,包围住了整个蓟都。云梯架上了垛墙,凌申军们像是疯了般,一个接着一个拼命往城墙上爬。城楼下尸横遍野,敌我难辩,猩红覆盖了苍白的雪,为这天地添了一抹色,残忍的色。刘辰立在高墙上,怔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不断涌来的凌申军们,就像澜江的江水滔滔而至,让昶军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那一波波的人群,踩踏过无数人的尸体,面色冷然,嘶喊着拼命翻上城墙。昶军将士们早就耗累了,念想着家中挨饿的妻儿高堂,很多都已经没了心思去抵抗。开了城门又如何,凌申军不抢不杀,马蹄下江山一统、天下归心,岂不更好。可他们是兵不是帅,左右不了乾坤,只能随波逐流,到最后用自己的血温润了凌申军们如霜的刀。&ldo;快去求皇上,归还帅印,让渝王他们领兵来,这里真的撑不住了。&rdo;已经快一月了,刘辰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来的蛮劲,而今粮仓要空了,水源霜冻了,将士的心散了,他……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