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成呢,哪儿都疼,还要再歇一段日子。”
李挚轻轻摸了摸狐狸头,笑道:“有我在,那便歇上一些日子。”
说罢,又伸手去给宝珠松了松筋骨。
“若是长久卧床,恐怕后头想站起来都没了力气,要时常给按一按才好。”
李挚解释道。
他的手修长有力,按得宝珠哼哼唧唧地直犯迷糊,她自然是毫无意见。
待到狐狸的尾巴又惬意甩动起来,李挚方才停手。
他也没有避着宝珠,在桌旁坐下,便开始研读起论天策。
宝珠好奇地伸着头看去,只见破旧的书页上一个策字,以为李挚在看策论集,后知后觉地想起已经到了七月末,马上就是秋闱的日子了。
已经不足二十天了,李挚竟然还在江北府!
“快些温书了,这些日子竟然没瞧见你拿书出来看!”
宝珠这时才急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仙渡府去呢?”
李挚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一脸自然道:“宝珠,我不考了。”
谁不考了……
李挚不考了?!
这句话对宝珠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脑中嗡嗡地,下意识地反问道:“这是什么话,不考了,是什么意思呢?”
宝珠一把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瘸三拐地朝李挚走去。
李挚赶紧起身接住她,将她搂在怀中。
在李挚的怀里,宝珠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他在说笑的证据。
可这书生心深似海,宝珠看了许久,仍旧瞧不清。
她颤声道:“你为何……”
李挚紧紧抱着她,眼眸低垂,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怀中的宝珠开始挣扎,他才低声道:“江北府大旱,外头百姓民不聊生,活不下去了。”
宝珠不解地看着他,她心中想的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无法做纯粹的小人,也成不了真正的君子。”
李挚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着宝珠的眼睛。
如同一个坚硬的、被层层包裹的茧,被拨开了重重的禁锢,将里头极其细小的一部分,展露在人前。
李挚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疲倦。
他如今这张年轻、而并未染上尘霜的脸,在宝珠眼中逐渐与曾经的他重叠。
那时的他已经老了,脸上有了褶皱,眉间有很深的刻痕。
他结实的胳膊不再有力,他的背脊开始有了佝偻的迹象。
那位拥有无上权柄的李挚,一日终于有了空闲,回屋后将宝珠搂在怀中,逗她道:“我若不为官了,与你一块儿回乡,做个田舍翁如何?”
“好呀。”
宝珠反抱住李挚,心里头是开心的,“明天就回乡去。”
她的头埋在李挚的怀中,只听到了李挚轻轻的笑声,并未看清当时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