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少许的喝了一些屠苏酒。她知道,太清醒会难以入眠。
一个男人,不可能永远是那个只在意自己喜怒哀乐的少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要担负的责任,此时他是凉王,是执掌一国的君主,居高位者任重道远,他要兼济天下,当然再无暇顾及一个人细微的需要。对他来说,他的后宫,就是要默默无闻,相安无事,听话。
杨慕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是拥有现代思想的她,与社会文化以及道德截然不同的古人之间,无法轻易跨越的矛盾。
这是沟壑,即便吕密处处让步也填不平。
想到这里,就连坐在满是热水的浴桶里,都要忍不住冷到抖。
怎么办?杨慕翻来覆去的想,如何能既配合吕密的事业,成全他的忠信,又不为难自己。想得脑壳疼,一屋子侍候的人更让她心烦意乱,于是吩咐如意:“再加些热水,所有人都退下吧,有事会叫你们。”
殿内变得很安静,杨慕这才觉得放松。将自己整个都浸在水里,憋着气,一个一个的吐泡泡,看着泡泡升起来,欢呼雀跃的努力向上,最后破灭,多像人生的一个个悲喜,既然最终都是虚无,为何如此执念。世间情爱不过都是相见欢,相爱易,相处难。
热气氤氲里,杨慕自水中瞥见一个魁梧人影。心内大惊,竟然忘记在水里,大呼一声结果热水倒灌,杨慕顾不得呛水哗啦一下坐直,四下张望,“咳咳。。。谁!?”
立即,如意推门而入,“主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杨慕又往四周看了一遍,殿内空荡荡并没有人。
或许是自己一时眼花,于是疲惫至极道:“没什么,累了一天眼花了,该早点休息了。”
宫女如意扶杨慕出浴,仔细伺候杨慕穿上衣服,点了熏香,一个一个熄了金色树状灯柱上的蜡烛,只留一盏当作夜灯。
一切准备完毕,如意仔细解下床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幔,对杨慕说,“主子安睡,奴婢就在殿外守着。”
杨慕点头,又摇头道:“不必了,我会一觉睡到天亮,你跟我跑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让别人守在门外也是一样的。”
如意见杨慕如此说,就找了两个比较得力的宫女守在门口,听话的去找周公一起抓蝴蝶去了。
那俩小宫女守到寅时就有些困,开始东倒西歪,望望殿内,主子似乎安静得很,就悄悄各掀了羊毛做的厚布门帘,蜷在里面缩成一团,打盹。
杨慕前半夜都在做梦,她梦到杨蓉被追杀,带着孩子四处奔逃。满身是血的跪求自己救救她,还有魏益多,口口声声的叫她叶真,说自己是为了寻她才落入这古代,魏益多恨她冷血,居然一点都不顾念旧情,举刀向杨慕砍来。。。。杨慕啊的一声惊醒。
此时,寝殿里吹过一阵风,吹着唯一的蜡烛,它摇曳着不肯熄灭。纱幔被风吹起,杨慕瞬间明白刚才不是眼花,她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个魁梧的黑色身影,就一动不动的,立在帷幔之间。这一刹,杨慕睡意全无。下意识的摸摸手臂,那里什么都没有。大概最近这些日子又过得太安逸,许久不曾将袖箭随身携带。都说居安思危,可是有几个能做到?
杨慕不敢惊叫,怕惹恼了那人,反而会被灭口。她静静坐着,眼睛盯着那黑影,等着对方先动作。
那黑影似乎也在想该怎么办,过了片刻,迅向杨慕的床榻移动。一瞬间,杨慕本能的后移,可是床榻就那么大,已经退无可退。那人一个箭步就跳上床榻,一手抓住杨慕肩膀,一手捂住杨慕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慕儿!是我!”
杨慕大睁着双眼,仔细辨认。虽然罩着面巾,杨慕已经通过声音知道来人是谁。他头凌乱,眼睛映照着烛光,显得愈的晶亮。就是这双眼睛,吕家的儿郎,眼睛都生得有些相似。吕!真的是他!杨慕对他眨眨眼睛,告诉他放心,自己已知道他是谁。吕慢慢松开手,双手轻扶着杨慕的肩膀,吕摘下面巾,露出满是胡茬的脸,显然境遇有些差,那么注重仪容的吕,居然会让自己这么邋遢。他微笑着说:“慕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