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人走了之后,周云仙还想让杨大健和杨迁去找他们算账,在屋子里哭个没完,她说不出话,但却因此更急,一直拉着杨大健嗷嗷哭。
牛灵溪虽然看不上婆婆的为人,但看她急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便从自己陪嫁的樟木箱子里寻了一丸清热利咽的丸药,想看看先给她喝上会不会好一点。
谁知,他刚走到周云仙和杨大健那屋,就看见杨大健一手啪地一声就将不停纠缠着他的周云仙打翻在地。
“没用的瘟婆子,死一边去!别烦老子!程景生怎么不干脆毒死了你!白白浪费老子的粮食!”
杨大健口中吼骂着,其中恶毒之语,竟没有一句是能稍入耳的。
牛灵溪吓得震愣在当地,在他的印象中,再没有比杨大健更和气的老头了,他在外头一向唯唯诺诺,是从来不敢跟别人说一句重话的,特别是来牛家的时候,周云仙还多少摆得出架子,杨大健却恨不得尾巴都夹起来了。
没想到,在自己家里竟如此凶暴。
“公公,婆婆再怎么说也是病了,你怎能打骂她!”
杨迁不在家,牛灵溪实在看不下去,大着胆子上前去扶了一把。
“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
没想到,杨大健气焰却更高了,骂道,“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再多嘴,老子连你一块打!”
杨大健酒气熏天,牛灵溪眼见他挥着拳就要扑上来,心里又惊又气,尖叫了一声,也顾不上再去扶周云仙,而是跌跌撞撞闪避开,由嬷嬷护着很快就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丧门星!自从娶了你,我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带着你捡的那个小野种,给老子滚出去!”
杨大健一边在外叫骂,一边用脚狠狠踹房门,把房门撞得山响。
嬷嬷和小丫头两个人尽全力抵住了房门,牛灵溪连忙从摇篮里把雪枝抱在怀中,以防万一。
好在,杨大健骂了几句就走了,回了对面屋里。
再凝神细听,对面屋子里,竟不断地传来了打骂之声。
难怪,难怪周云仙这么以坑害人为乐,原来她平日里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牛灵溪回过神来的时候,脸颊已经沾了湿淋淋两道泪痕。
晚间,杨迁终于回来了。
“你上哪去了?”
牛灵溪白天受了惊,一副悚然的样子,连忙跟他说,“你爹娘早上干仗了,你娘受了打骂,现在还不知怎样了,你快去看看她。”
谁知杨迁一脸不耐烦:“我倒去管她?等我先把姓程的弄死了再说!”
牛灵溪简直不知这是什么逻辑,道:“你娘还不知道为什么失声,你该赶紧带她治病,好好的,就想着找人寻仇做什么?”
“治病?”
杨迁冷笑了一声,“他姓程的害了我娘,我倒给他送钱去!?”
牛灵溪一时噎住。
他终于算是明白了,早上这父子俩跟人家闹一场,完全不是为了心疼周云仙哑巴了,根本只是为了撒自己的火,趁机耍个无赖,又因为反被程家人羞辱了一番,在全村人面前丢了面子,反而迁怒了周云仙。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真的要管周云仙的死活。
“你家人,还是人不是!”
牛灵溪彻底惊呆了。
谁知杨迁不知为何却冷笑了一声:“你也别跟我装大尾巴狼!说我不是人,你又算得了什么好东西!?”
牛灵溪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把怒火迁到自己身上,震怒道:“这是什么话,你娘的事,这从头到尾可赖不着我吧?亏得我早上还拿了自己的药给你娘吃,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杨迁竟豁的一声站了起来,道:“得了吧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一天天的总为程家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为谁说话了?”
牛灵溪听得一头雾水。
“那姓程的畜生!”
杨迁吼了一句,“当年没能嫁给程景生,这是后悔了吧你!每天不是说他家的人品好,就是说姓程的医术高明,让我别误会他们家,你倒说说,我误会什么了?”
牛灵溪听得张了张嘴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被扣了个什么帽子,眨了眨眼才终于迸出满脸泪水来,又急又气,声音都发着颤,说: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那都是为了你,乡亲邻居的,我不想让你跟人结仇,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这样!”
杨迁却不管他为自己分辩了什么,红着脖颈狠狠道:“告诉你,以后再敢上他们家去,再让我听见一个程字,老子打不死你!别以为你家有钱就能让老子戴绿帽子,大雪早封了山,你死在这,也没人救你!”
就是那夜,牛灵溪才终于知道,自己一招不慎,嫁了豺狼。
恶报
冬闲,无非是串门走亲戚,互相聊天说闲话,这日,杨大健就在家跟杨迁喝酒,说起了他这几日在别人家的见闻。
“我昨天去柳根义家喝酒,听他儿子说秋末咱们卖荼萝的时候,程景生跟他说了好几次,叫咱们都不要卖,说什么,那东西是能害死人的玩意。”
柳根义是个靠得牢的人,唯一弱点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耳根子软,又爱喝酒,胡言乱语的,经不起杨大健的套话。
杨迁道:“冯记是府城最大的药材商,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七八成的药材都是卖给他家,他家还有不少坐馆的名医,他们让种的药材,哪里轮得到程景生这个半吊子说三道四?”
“你别小看程景生说的话,”
杨大健道,“我还听说,冯记去年,在牛家沟一棵荼萝都没收上来,白白赔了不少种子,少收了上万斤的药材,少东家气得跳脚!查了大半个月,想知道是谁背后捣鬼。”